有个主意在颜如许心头慢慢形成,她没有打算瞒那花婶,缓了缓神后喝了口水,“我想让他们离开。”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刘嫂子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自己没有犯错,肯定不会走,那就只能让刘嫂子一家走了。
那花婶抿抿嘴唇,低头沉默了。
她不知道颜如许想把刘嫂子赶去哪里,是只赶出宝来胡同,还是要赶出京市去,她虽说不赞同甚至痛恨刘嫂子的所作所为,但隐隐的却有种同病相怜的意味,虽然理智上知道颜如许这样做都是被刘嫂子逼的,但情感上却又有些难以接受。
颜如许猜到了那花婶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她不想在那花婶心里头留下疙瘩,便说道:“那花婶,咱们想处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人,在我眼里,人人平等,不分贵贱,但是不管社会地位、生存状况如何,都有好、坏之分,穷不是罪过,恶才是。换句话说,如果危害到我和康康的,不是刘嫂子,而是我报社的领导,我也会想方设法,将他赶走。”
颜如许话一说完,那花婶又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叹出口气,脸上显示出内疚的神色来,“对不住啊,小颜,是我钻牛角尖了。”
颜如许微笑,将水杯推到那花婶旁边,道:“我理解你,你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那花婶拿过水杯喝了一口,刚把水咽下去就问:“那我能帮着干点什么?”
颜如许今天叫那花婶过来,本来就是想要请她帮忙的。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下刘嫂子的家庭情况,越详细越好。”
现在的情况是,敌在暗我在明。
通过原房主的口,大杂院的人把颜如许的职业工作单位和婚姻状况都搞清楚了,可颜如许对刘嫂子却一无所知。
她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有针对性的实施计划。
那花婶的效率很高,颜如许晚上下班回来后,她已经把信息打听出来了。
刘嫂子今年55岁,无业,解放前随着丈夫迁居到京市,解放后,他们家划定的成分是小手工业者,属于无产阶级,按照政策照顾,以极优惠的价格租赁了房管所的房子,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那间房。
刘嫂子丈夫以前在街头摆摊修鞋,公私合营时,按照政策本来可以成为鞋厂正式工的,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只当了个合同工。二十年前刘嫂子丈夫生病过世后,家里没班可接,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又要养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刘嫂子就去打零工,为了多赚钱,专挑最苦最累的活干。
那会京城修路,得先用板车拉土垫桩基,刘嫂子也不用牲口,借了个旧板车,自己跑到10多公里外的郊区去拉土,自己装自己拉,拉一车土,给五毛钱。后来,还去砖厂打零工,做砖坯,从挖土、和泥、做转胚,和那些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们抢货干。
彼时,她家大儿子已经十三四岁了,已经算是个半大的劳动力,学习不好,早早辍学在家,刘嫂子觉得儿子太小,舍不得让孩子干活,就让在家里头待着,让才七八岁的女儿伺候着,给做饭、洗衣。
等女儿长到十来岁,刘嫂子就开始带着女儿去干重体力活儿,那会她大儿子差不多十六七岁了,是个大小伙子了,每天在家里头不是躺着睡大觉,就是跑出去和别人瞎胡混,等天黑了再晃悠回来,刘嫂子和女儿省吃俭用,却舍得给儿子花钱。
刘嫂子的女儿再大一点,赶上上山下乡,多孩子家庭只能留一个在城里,她女儿不声不响的报名,走了。
家里少了个赚钱的,经济一下子紧张起来。刘嫂子眼看着儿子年纪越来越大,就想给大儿子娶个媳妇,可这些年辛苦赚来的钱除了日常吃用之外,基本上都给大儿子花用了,根本没存款。本来还想写信给女儿,让她把下乡补助的280块钱寄回来的,谁知道那丫头去的根本不是分配的地方,说是和别人换了,去了更偏远的地区,从此音信全无,指望不上了。
为了给儿子娶上媳妇,刘嫂子又去了建筑工地,搬砖、筛沙子,累死累活赚了二百块钱,当做彩礼,给儿子在农村娶了个媳妇。
媳妇肚皮争气,进门后很快就怀孕,生下一个男孩。
刘嫂子心里头高兴得很,家里有后了!农村媳妇也能干,以后可以替代自己照顾儿子孙子,自己就可以享清福了。
可谁知道,还没乐呵几天就出事了。农村媳妇生完孩子之后,精神就有点不太正常了,某一天从家里头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谁也不知道她跑去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从此,家里就剩下刘嫂子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孙子相依为命,也就是说,刘嫂子除了要养一个大儿子,还要多养一个孙子。
刘嫂子年轻时候被累垮了身体,现在年纪大了,体力活也干不成了,刘嫂子才意识到,自己不能照顾儿子一辈子的,儿子得立起来,自己赚钱才行。可是,儿子已经被她惯成了个只知道吃喝玩的废物,去干活打零工没有长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