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最近国事不顺, 众人生怕嘉佑帝的身体再出个好歹,最近勤政殿的偏殿里一直有擅长医治中风的御医在一旁候着。
整整两个时辰,御医一直在施针抢救。几个重臣也在外头守着, 等到治疗结束, 就赶紧围上去关心情况。
御医的脸色有些沉重。
他说嘉佑帝前阵子本就积郁在心,今日一朝触发, 对身体的冲击很大。虽然及时施针进行排解, 却也依旧给身体留下了损伤。
严重些可能成为活死人, 偏瘫,失语, 变得痴傻, 轻微些也可能口歪眼斜, 四肢失调。
众人脸色有些微妙,中风的症状大家都有所耳闻, 可一国之君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 还是非常有损体面威仪的。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 就算真的变成这样, 也没谁敢说什么。
反而要担心他们自己。
嘉佑帝若醒不过来倒是另说,但凡醒来, 万一因此变得脾气暴躁, 阴晴不定。那他们这些大臣就很容易动辄得咎, 甚至不知道哪里触怒了皇帝就被砍了脑袋都可能。
当然, 如今担心这些也还太早,目前还不确定嘉佑帝到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在众人不安的情绪里,嘉佑帝昏迷了三天才醒来。
这次对他来说完全是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他能听到外面的一切声音, 却就是醒不来。
想到御医说的可能成为活死人的诊断, 他既恐惧又不甘。
若他真的就这么昏迷下去,会便宜了谁?极有可能是李洵那逆子。
那么大的功劳摆在面前,又是民心所向,难保没有想再挣个从龙之功的大臣们聚集起来,主张恭迎李洵入京即位。
一旦李洵入京,他这昏迷不醒的先帝,自然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就算李洵公报私仇,授意御医折磨他杀了他,也不会有人为了一个已经不会再醒来的先帝张目。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走到这样任人宰割的地步。
挣扎了几天,他终于恢复了意识。
然而,等他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右边的胳膊完全没有力气,用右边的胳膊支撑身体,便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经过御医一番检查,这才断定,他以后这右边的胳膊都废了。
绝大多数人都是惯用右手的,嘉佑帝也不例外。若右手废了,其余的且不说,那他以后又该如何批阅奏折?
“治不好朕的右手,朕要你们全部掉脑袋!”
嘉佑帝阴恻恻地道。
御医只得苦着脸道,尽力想办法让他恢复,只是时间却很难确定。
然而即使能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嘉佑帝每日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控制右手,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更遑论写字,便难免性情暴躁,让身边的人时常被罚。
没有任何人敢再提起他的右手,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看着镜子里自己已经花白的鬓发和因为憔悴而苍老的病容,再想想李洵今年才二十三岁,正是身强体壮的好年华,他的心情就越发阴郁。
明明是过年,宫里却冷清寂静得像是没几个人一样。完全不敢像以往一样大肆张灯结彩庆祝新年,偌大的宫城里,竟是没有一点喜悦欢快的气氛。
嘉佑帝的心情,直到年初五这天,柔妃拖着病体主动来勤政殿看望他才好起来。
柔妃的身体也还没好,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显得越发羸弱,哪怕是嘉佑帝心情再不好,也不忍对她发火。
与其他人对他的右手讳莫如深不一样,柔妃一来,就捧着他的右手掉眼泪。
她的眼里没有嫌弃,没有惧怕,没有怪异,只有满满的对他的担忧和心疼。
这一刻,嘉佑帝再次在柔妃这里找回了往日避风港湾的感觉。
她总有轻易抚平他的伤痛,让他的内心重归宁静安宁的神奇力量。
“嫣嫣不要怕,哪怕朕的右手废了,也还是会努力保护好你跟皇儿。”
他柔声安抚道。
此时此刻他才有些后怕,假如他就这样去了,他心爱的女子和孩子该怎么办呢。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自己的势力,身上却聚集了其余皇子的忌惮仇视,以后该如何安身立命。
柔妃用信赖的目光看着他:
“我相信陛下一定能。”
擦干了眼泪,她握着嘉佑帝的左手,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一个“杀”字。
左手写出来的字迹远不如右手那般凤骨龙姿,连横平竖直都有些困难,柔妃却道:
“陛下您看,这字虽然不如以前好看,却依旧和以前一样,可以随意杀死千百人。您依旧大权在握,只要您自己不在意,便并不会因为您用哪只手写字有所区别。”
嘉佑帝微微一怔。
柔妃又道:
“月儿以前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她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您只需要保重好身体,长长久久地坐在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