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为里的质孙服,头戴金翅雕样的圆顶帽,背着硬弓,手持大刀坐在帐中。巴达玛今日是盛妆丽服,更显花容娇媚,百般动人。她心中是既羞怯,又欢喜。谁知,她坐了这半夜,起先对她柔情款款的达延汗,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倒是正襟危坐,直勾勾地盯着外头。
巴达玛的心里开始打鼓,这可是新婚之夜,她要是就这么从金帐里出去,那可是将脸都丢尽了。她终于按捺不住,轻手轻脚走到达延汗面前。她一抬眼,一敛眉,娇滴滴的秋波直往他的心底送。她带着哭腔道:“大汗,是我做错了事么?”
达延汗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的身子虽依然紧绷,可声音却和软下来。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道:“等得心急了?”
巴达玛的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她轻轻嗯了一声。达延汗却道:“今夜怕是陪不得你了。”
巴达玛一愣,脸登时就白了,她道:“难道真是我冒犯了大汗?”
达延汗道:“不是你的过错。”
巴达玛心中委屈又生:“那是为什么?”
达延汗耐着性子解释道:“是我有要务要处理。”
巴达玛一听顿生委屈,但仍按捺不快,柔声道:“可是紧要之事,我能否为您效劳呢?”
达延汗展颜一笑,他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哪里用得着你。”
不是要紧事,就要晾她一晚上?那她以后还怎么在汗廷里立足,笑都被人笑死了。巴达玛拉着达延汗的手,撒娇撒痴道:“既不是重要的事,那咱们就去安寝了不好吗。您的身子要紧,可不能这样损耗呀。”
达延汗却敛了笑意,抽回手道:“回去先歇息。”
巴达玛还欲再言,却听他道:“这是命令。”
巴达玛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是个最知情识趣的女子,否则也得不到达延汗的看重。她忙庄重道:“是,谨遵大汗的旨意。”
语罢,她立刻转身离开,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动都不敢动一下。达延汗望着自己这个侧室,为她的柔顺感到满意,忽而又想起了他的正室,面上的笑意又敛去了。
网已经扎好,鱼儿已经钻进来,现在就等收网了。今晚一过,再也没人会掣肘他,再也无事能绊住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纳谁就纳谁,他就是这万里草原上,唯一的主人!
他继续紧张地观望,很快,他期盼了数天的喧嚣声终于在帐外响起了。巴达玛根本就没有睡着。她霍然睁开眼,心中既然惊诧又茫然,却不敢吱声,只听达延汗在帘外道:“伺候好小哈敦。”
一众侍女低低应是,达延汗正待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时,他的察罕将军却急匆匆地跑进来。达延汗皱眉道:“怎么回事。叛军人马多?”
察罕连连摇头。达延汗斥道:“那是怎么回事,说!他们难道还能翻出天来?”
察罕哽了哽道:“是大哈敦带着大王子他们来请罪了!”
达延汗做梦也没想到,他部署了这么多日,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惊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定还有诡计,一定还有诡计,叫他们进来,小心戒备。”
察罕欲言又止间,满都海福晋已经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所有人都从来没见过满都海福晋这般狼狈的模样。她从来都是端庄威严美丽的,即便是在战场上,她也是手持钢刀,威风八面。可那个曾经在金帐中说一不二的女人,今日却是披发跣足,满面泪痕地入帐来。只一个照面,就让许多人心中感慨不忍。
而大王子图鲁和其他诺颜们则是□□着上身,光着脚入帐来。刚一入帐,他们就伏地告罪大哭。
满都海福晋膝行到达延汗面前,她硕大的肚子就像在地上滚动一般,看得众人心底都捏了一把汗:“大汗,图鲁今夜贸然闯宫见我,我知他们犯下大错,于是带他们来向您请罪!”
达延汗心里一堵,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问道:“是怎么回事。”
察罕会意道:“回大汗,是大王子私蓄兵马,伙同数部的诺颜,杀进了汗廷。”
手持兵械闯入汗廷,与谋反无异,应论处死罪。满帐之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达延汗的眼中似要蹦出火星来,他暗道:“是啊,本来该杀头,可如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