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上京也罢,都是大辽权贵聚集之地,他们养尊处优多年,早就失去了进取之心,自然也没有了与金人相争到底的勇气,”赵士程凝视着他,“而我观辽国上下,唯一还有忠勇之气者,唯大石林牙一人而已。”
耶律大石猛然抬头。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年,辽国上下已经不觉得能胜过金国,所见所闻,都是哀叹忧愁,得过且过,但他却想要相争,想要打败金国,当大辽的柱石,只是这话他从不诉诸于口,不想让人觉得他是在夸夸其谈。
“你若有在燕京,不过是蹉跎时光,”赵士程的声音平缓,清朗悠然,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南京道的旧贵势力交错复杂,你身份、资历都不够与萧干、耶律余睹等人相争,若想真带领一只强军,你得去西边寻觅。”
“西边?”耶律大石若有所思,“你是说,建安军,镇州城?”
“不错,镇州有辽西北路招讨司,远离西京千里之遥,统御室韦蒙古诸部,临近西域,并未受金国所扰,平时两万余骑,数十万战马,”赵士程的声音清楚地灌入对方心底,“那是大辽最后的兵卒,没有繁杂的诸贵势力,又有漠北丰美水草,那才是大辽最后的机会。”
耶律大石只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他低声道:“可是,陛下、陛下还在等着诸部救援……”
“镇州离此地四千里,你便是快马赶去,也要半年时间,这一来一回,救得到辽国陛下么?”赵士程轻声问。
当然不可能,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可是这事,应该当是诸皇子们前去,方才名正言顺……”耶律大石还在挣扎。
他如今还是辽国重臣,为国家殚精竭虑,想要与众臣一起挽得天倾。
“那,你想让哪位皇子前去?”赵士程低声问他。
“应该——”耶律大石话一出口,便怔住了。
他真的要把机会送给那几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么?
梁王早就有了陈行舟,晋王遇事只知忠孝,秦王更是只有十五岁,成日只知打猎游乐,至于其它皇子,都未成年,他能指望谁?
至于其它臣子,既然他也是重臣,为什么又要把机会让给其它人?
镇州物产丰盛,且有大漠阻隔,是大辽最后的一点积蓄了,他在燕京束手束脚,很多战策,萧干并不支持,而手上的八千士卒,也并不全听他的,而是朝廷兵丁,他只能看着江河日下,急在心上。
如果,如果他真的能出镇镇州,那他就还有机会夺回辽国故土,可他若放弃,大辽会如何,家人会如何,他都不敢深想。
想到这,耶律大石抬起头,看着面前比清雅如竹的少年,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殿下,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赵士程笑了起来,不再是刚刚那礼貌的微笑,而是从心底而生,璀璨如骄阳的笑意:“不需要你付出代价,你只许需要结盟西夏、统帅,西域,等时机到了,西南两路,共同出兵抗金而已。我都没找舟儿要回报代价,又岂会找你要。”
耶律大石神色一怔:“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赵士程淡然道,“大石林牙这一身忠勇能用在拒金之上,便是最好的回报了。行了,时候差不多了,大石林牙不妨回去细细思考,等想好了,可以在咱们上次约定的地方,坐下谈。”
耶律大石有许多话想问想说,但对方都这样说了,便只能低头告辞。
他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驿馆,脑子里一片混乱,在院中静坐,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开始梳理着这位太子殿下与辽国的关系,他怎么敢直接说任命他为镇州招讨史的?
从哪开始呢?
嗯,他说,从一开始,他就是支持辽东的幕后人物。
陈行舟这些年的人事轨迹早就被人挖出来反复揣摩,十年多年前,他前往王帐,那时是想在萧奉先手下盘一个头下城,结果偶遇了梁王,然后在辽东白手起家,挣下一片基业,但在他之前,他的消息是一片空白。
很多人揣测他是宋人,应是大宋怀才不遇,才来到辽国——这事很常见,比如助李元昊称帝的西夏丞相张元便是如此,而且宋人投奔异国,都会改名换姓,以免牵连故族。
所以,那时,陈行舟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一开始,他们就在辽东做了布置?!
对了,当时他们攻宋时,萧干和他都没想过要围困皇帝,是陈行舟提出计划围攻大名府。
而那时,也是郭药师提意见带走宗室!
后来,方腊之乱,皇帝又一次被俘虏……这次大宋上下,都不再营救皇帝,而立了新帝。
如今,他还说,可以让自己去漠北。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一时间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阴狠毒辣、算无遗策的人物,居然不动声色,拿下大位,还让众人无所察觉,只觉得理所应当?
更让他胆寒的是,那太子殿下,说的是真的!
因为一个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将国家托付于他人,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