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头舒舒觉罗氏带着秀若几人入了一回宫, 未出十五,敏若将备下的装着金银锞子的荷包分给三人,又将新得的数匹好花色锦缎赠与舒舒觉罗氏。
舒舒觉罗氏喜欢极了, 口中还不断道:“我这一把老骨头,穿到庵里去可惜了, 倒是留给法喀媳妇的。”
敏若道:“海藿娜往后穿的日子多呢, 这些是我觉着好, 留给额娘您的,您穿着就是了。”
舒舒觉罗氏眉开眼笑地,又与敏若说了几句话, 敏若道:“太皇太后这几日精神还好,我叫迎夏引着您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这会子太后应该也在那呢。”
舒舒觉罗氏以先后封后被赐封一品诰命,是有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的资格的。且她到了那里,对着太皇太后与太后,自然就规循矩步起来, 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这一点敏若还是放心的,她唤了迎夏进来吩咐两句,迎夏笑着应下了,扶着舒舒觉罗氏走出内殿。
敏若又叫人带云若与兰若去前殿选缎子,方看向神情有些急而不安的秀若, 问:“怎么了?”
秀若康熙六年生人①,今年算来已有十五岁, 凡八旗女子十三岁便可参选, 选秀撂牌子后回家自行婚许。秀若参加的是去年的选秀——没错, 正是敏若被佟皇贵妃强拉去干活只坐了一天就死活不去的那场选秀。
清宫选秀按旗籍分先后, 秀若是头一天选的, 俩人算是短暂地见了一面,敏若还叫迎春送她出了宫门。
敏若既已入宫,秀若便不会入选了,康熙也并无为她赐婚的想法打算。去年选秀时他朝堂上正忙着,将所有事都甩手交给了佟皇贵妃,赐婚的几家都极亲近的宗室与心腹大臣之女,旁的心半点没废。
所以秀若的婚事就交给她额娘巴雅拉氏定夺了,敏若走之前叮嘱秀若她们那句话,多少也是因为秀若的婚事。
秀若前世被巴雅拉氏许给不入八分辅国公云升,云升系皇太极之孙、顺治皇帝之侄,也就是康熙的堂弟,生于康熙三年,略年长秀若几岁,十七年被封为不入八分辅国公,这样单看起来倒也算是门当户对年岁相仿。
但架不住云升先头已成了一次婚,他原配是四品官之女——这其中也有一个缘故,皇太极的子嗣里,云升的阿玛高塞这一支本不是十分煊赫的,先帝当年只封了这个哥哥一个辅国公,康熙八年才在病中由康熙这个侄子擢升为镇国公爵,可见这一支是不大受皇帝待见的。
高塞常年居于盛京,于朝中并无声势底蕴,云升也不是他的承爵人,当时谋婚自然寻不到什么高门。
谁知道大前年康熙忽然心血来潮赐了他这堂弟一个不入八分辅国公爵位,云升才一朝从闲散宗室翻身成了辅国公。
云升的原配于去年六月里去世,满人男子本就没有那么在意妻孝,大多数都是在妻子去世一年内便迎进下一位继续掌管中馈。他现在若定秀若,等秀若待嫁数年,两边走完礼,到秀若出阁少说也得有二三年了,已是少有。
今生巴雅拉氏也为秀若开始相看人家,敏若告诉秀若那句话,全因前世这门婚事秀若便不大看得上眼,嫁得不情不愿,随云升在京几年,夫妻感情并不和美。
至少在原身薨逝之前,她这个妹妹婚后的生活并不算很如意。
人心都是偏的,不管到底是秀若和云升哪个的缘故才叫日子过得不好,相处了几年,敏若都只会希望秀若日后过得如意,所以若是秀若向她开口,她会以贵妃的身份委婉地暗示巴雅拉氏这门婚事不可行。
——其实在她看来云升也属实不是良配,虽然满人不在意嫡继名分,继妻娶得出身比原配高的大有人在,可云升与他原配瓜尔佳氏少年夫妻,瓜尔佳氏身体颇健朗,没想他一朝封爵,只隔两年瓜尔佳氏便难产而亡溘然长逝,而云升立刻寻觅下家,并看上了出身满洲镶黄旗、弘毅公府嫡出的秀若。
不怪敏若阴谋论,阴暗之事诡谲算计她前世已经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所以刚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这件事,她就下意识地联想到许多。
若云升原配的死真有猫腻,哪怕不是阴谋算计而只是冷落施压,其人心性也足以令人胆寒。
若是没有便罢了,可秀若的终身大事,又怎能拿去赌一个概率呢?
秀若倒是未必有敏若想得那样多,她虽素来聪颖,到底见过得少,钮祜禄家的宅斗,大家水平属实都很一般,她也未曾经历过多少精深阴谋,自然也不会从中练出敏若这种下意识揣测各种可能的“本领”。
她只有一个想法,“世人要求女子三贞九烈,我都一一做到了,这些年我自认规循矩步从无差错,本堪得良配,凭什么就要配个……不干不净的男人?”
她属实有些词穷,瘪了半晌给云升扣了顶“不干不净”的帽子,气道:“那云升前头原配难产而亡,留下个病恹恹的阿哥,他屋里还三四房姬妾,养着两个孩子。我一过去先给三个孩子做了额娘,还要对着三四个房里人,是什么道理?!”
不怪她愤怒,虽然后世对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