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容果然被陆缙的话勾起了火,根本没注意什么轻笑,等陆缙走后,她脸色一变正要质问,江晚吟却先她一步开了口:“阿姐莫要误会,姐夫大约是体谅您太过操劳,才主动要教我,否则,他又何须当着您的面这么说?”
江华容一想也是,却仍是狐疑:“当真不是你主动开的口?”
江晚吟发觉这个长姐属实是被惯坏了,眼里除了陆缙一无所知,再这样下去,以她的急躁恐怕不等陆缙发现,她们先要主动暴露。
她叹了口气,试图同长姐说理:“阿姐,以我的身份,即便主动接近姐夫,最好的着落也不过是做妾,阿姐已经许了我事成之后改记到嫡母名下,我又何苦汲汲营营地去做个妾呢?”
这世道妾室不过是个随意打杀的玩意儿,正经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宁愿低嫁也不肯去做妾,江华容思忖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也有理。
紧接着,江晚吟又道:“何况我姨娘临终前曾逼我发过誓,让我这辈子都不得做妾,我如今只想着阿娘能回来便再无所求了,阿姐当真不必防着我。”
一提起林姨娘,江华容额角跳了一下,心虚地挪开了眼:“三妹妹想多了,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你且去吧。”
江晚吟难得见长姐退让,只以为她听进去了,暂时松了口气。
***
昨晚陆缙刚来过披香院,江晚吟本以为今晚会好过些,没料到还是一如既往的艰难。若不是她手底下摸到确实是血肉之躯,她都要疑心这是不是钢铁铸的人了。
江晚吟虽害怕,却只敢在心里暗暗腹诽。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她也不敢反抗,只能一边很没骨气地咬着唇,一边默默地在心里记着数,好尽快熬过去。
数到四百八十的时候,她一不留神念出了声,赶紧又装死闭了嘴,可陆缙还是听见了,侧着耳在黑暗里盯着她的眼。
陆缙爱极了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明明怕的要死,却连躲都不敢躲,实在逼急了最多也只敢挠他一爪子。
他低笑了一声,抱着江晚吟的肩背笑的胸腔都在颤,暂时放过了她,揽着她的后颈靠在肩上,难得主动开了口。
“刚刚在数什么?”
“没什么。”江晚吟吸了吸鼻尖,拒不承认,“我是在念诗。”
“念的什么诗?”陆缙并不戳穿。
“念的……”江晚吟动了动涣散的脑子,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出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
陆缙了然地唔了一声,揉着她的发顶低低地夸奖道:“这种时候,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江晚吟听出了调侃,却不敢反驳,只能偏过头,闷闷地哼了一声,等着女使备水。
陆缙眼角的笑意更深,托着江晚吟的后颈转过来,五指穿过她的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仿佛顺毛似的。
转而一想,她可不是像猫么?
浑身雪白,偏偏一双眼睛活像猫眼似的,黑亮亮的。
平时十分乖巧,但眼底却藏着一分狡黠,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给你挠上一爪子,抓的人血淋淋的。
抚了一会儿,陆缙打量一眼怀里人懒洋洋的样子,又想,妻妹和猫还是不同。
家养的猫被顺的痛快了,会乖乖地袒着肚皮,主动送上来让主人抚-摸。
而她呢?眉宇间却始终凝着一股散不开的愁,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似的,罩的人看不分明。即便在这种时候,浑身也是微微蜷的,仍是没完全卸下防备。
陆缙忽然有几分好奇她从前的经历,捋着她的额发不经意地开口:“你觉得你那个三妹妹如何?”
江晚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她,眼睫扑闪扑闪地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三妹妹么……除了样貌还算过得去,其他皆平平,没什么值得说的。”
过得去,平平……
她倒是自谦,自谦地过了头。
陆缙微微挑了眉:“我倒不这么觉得。”
“是吗?”江晚吟声音很轻,“那郎君怎么看她。”
“懂礼,是个知进退的。”陆缙道,又问,“她可曾许人家了?”
江晚吟心底骤然抓紧:“郎君为何突然这么问?”
“紧张什么?”陆缙不紧不慢地抚着她的发,“替人问的。”
原来是替旁人。
江晚吟松了一口气,另一口气却又提不上去,犹疑着问:“替谁?”
“六郎。”陆缙道,“你觉得如何?”
若是从江晚吟自己来看,她定然会一口回绝。
但长姐同她说过府里的事,她同陆昶的关系不错,若是贸然回绝恐会惹得陆缙怀疑,于是江晚吟思忖了片刻后,没有立刻回绝,反而学着长姐的口吻夸了一句:“六郎很是不错,一表人才,年少有为。”
“这么说,你很看好六郎?”陆缙扯着她的一缕发,缠在指尖。
他动作很温柔,江晚吟全然没察觉到他话里的危险和警示意味,仍是点了点头:“六郎芝兰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