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一打小就命硬, 他一直认为那是因为马克思的在天之灵在保佑着他。但是他今天想着不过是去赴老同学的约,出门的时候走的匆忙,竟然忘了带上他的马哲书。没想到就这么一回, 就一下子大难临头了。
看来还是得高举马列主义大旗,容不得有片刻松懈。
别墅的后花园其实并没有多大,一眼能望到头。但宗一在雨里跑了得要有一刻钟了, 还没能看见花园的围墙。
他心里直犯嘀咕, 本来跑在他前面的陆仁不见了踪影, 双腿的肌肉也开始不听使唤, 自己的手机又只剩下了40%的电量, 一股绝望突然涌上了宗一的心头。
正在宗一挣扎着要不要停下脚步原地等死的时候, 他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似乎响了许久,起初被巨大的雨声和他匆忙的脚步声给掩盖住了, 宗一才没有注意到。
但现在雨势渐缓, 他也慢下了脚步,那声音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宗先生,救救我!”
是女仆的声音,从路旁的花丛里传来。
齐家的花园其实没什么特别,花园小径铺着中式的鹅卵石地面, 不同颜色的鹅卵石构成一幅传统的图画, 寓意是五蝠报喜, 讨个彩头而已。小径旁是常见的矮蔷薇丛, 今夜蔷薇开得正艳, 鲜红鲜红,但因为骤雨, 蔷薇花瓣都被打落在地, 像一地淋漓的鲜血。
尽管蔷薇正艳, 但蔷薇花丛再往里的花圃因为长久无人看顾,早已不知名的野花野树林立,一时间倒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宗一咽了口口水,探头探脑地望向树丛,回应着呼救声:“小叶,是你吗?”
小叶的声音从蔷薇丛中传来:“是我!宗先生!快来救救我,我陷进沼泽里了。”
沼泽?在花园里吗?
宗一有点不信:“齐家的花园里为什么会有沼泽?”
小叶说:“虽然很荒唐,但是请您相信我。宗先生,我怀疑这里不是花园,我刚刚在花园里跑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到花园的边界,然后一转头就陷进了沼泽里。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宗一其实还在迟疑,然后他就听见小叶接着说:“宗先生,沼泽已经没过我的脖子了,我快撑不住了。”
一听小叶危在旦夕,也顾不得其他了,救人要紧,宗一赶紧拨开了蔷薇丛,准备施救。他果然看见了小叶,小叶整个人都埋在泥土里,只剩下一个头还在露在外面,看见宗一正在激动地叫着救命。
宗一一看这都火烧眉毛了,容不得犹豫。赶紧从附近找了根长长的树枝,趴在地上递过去:“快抓住树枝,我拉你上来。”
但小叶迟迟不伸出手,宗一心里这个着急啊。他想着小叶应该是陷进去久了手拔不出来。于是宗一就趴在地上,慢慢的往小叶的方向挪。
夜晚,暴雨,泥泞。一切都让人无法精确掌控自己的准头。宗一一不小心把树枝往前送得多了些,一头直接戳中了小叶的鼻梁,结果手感轻飘飘的,好像戳动了什么东西。
宗一定睛一看,小叶的头被戳得滚远了。就像一个皮球,被人踢了一脚,咕噜咕噜地滚远了。
人头滚了360度,终于停了下来,它看着宗一,用小叶的声音娇嗔道:“宗先生,你戳疼我了。”
宗一已经脱离惊恐的范畴了,他感觉他的脑子都快离家出走了。他的手脚就像是各自有自己的主意一般,理智地立马站了起来,扔下树枝,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开始往花园小径上跑。但他没能跑掉。一条粗壮的藤蔓缠上了他腰,把他裹挟起来。接着他闻见了一阵馥郁的花香,便人事不知了。
宗一梦见了很久远的过去,学生时代的他在偷偷给小班花递情书,小班花不领情,于是他使出了刚学会的新招:壁咚。然后被壁咚的小班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宗一被一巴掌扇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正费力把他从藤蔓里往外拔的陆仁。
和宗一走散以后的陆仁,遇见了盛敏带来的那只“兔子”,或者说,讹。他就躺在陆仁前进的道路上,散发着一股腥臭的气味。包裹着讹的塑料袋已经不见踪影。陆仁也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它被退去了皮毛,仅剩一堆血肉的“兔子”在泥泞里匍匐挣扎着。看上去即将死亡,毫无威胁。
血腥味熏得陆仁后退了两步,他正打算在不惊动讹的前提下绕行离开。这个时候,讹说话了,它说:“陆仁!救救我。”
是盛敏的声音。
陆仁停下了脚步,但他也没靠近。只是站着没动,他静静地等着“兔子”接下来的话。
“我……我是盛敏啊。那只讹,偷了我的皮,变成了我的样子!”说着说着,它已经没有眼睑的眼瞳里留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哭着哭着,“兔子”渐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了!它偷走了我的生活!我的一切!”
紧接着“兔子”开始哀求: “你帮帮我好不好!杀了它!把我的生活还给我!”
陆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