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送宗家三人上了救护车以后,便独自窝在散客中心的长椅上等俊方。
阳关被加班赶来的涂山绮罗接走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对着陆仁的一个巨型白眼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陆仁也深觉喊她来加班不好,只得满脸赔笑。
玄山的散客中心其实也就是玄山墓场的一个值班室,唯有在清明扫墓高峰的时候帮着接待一下游客。其余时候只有一个上了年纪正在等退休的老头留守。
刚刚陆仁一行人进来的时候,老头听见声音走出来,上身穿着一件洗的发白带几个破洞的老头背心,下身只穿了一条裤衩,明显已经打算睡下。
几个人满脸血污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可把老头吓了个半死,几乎是当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仁赶紧把老头扶了起来。
解释说他这些朋友是从外地赶来祭拜的,时间不凑巧到了这个点,结果一不留神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才看上去那么吓人。
其实按理说,晚上墓地是不应该开门的。不过玄山上元,中元,下元的时候都会破例,留个门。往年一般也没人来,所以老头才早早准备睡下。哪里知道今天来了这么些祖宗。
老头只把陆仁和还醒着的宗年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捂着被吓了个结实的心口回值班室去了。待救护车开走了也没见出来,估摸着是睡了。
散客中心建成应当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这里的墙壁和地板用的是小小的正方形白色瓷砖。长椅是一排排的木质长椅,年代久远坐上去站起来都会发出吱嘎的声音。甚至还有几个椅腿长短不一,坐起来左摇右晃。悬在头顶的上个世纪出品的吊扇布满了粘稠的黑色污垢,此刻正在努力地工作,也贡献出了这静夜里为数不多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坟场的原因,这地方竟出奇地凉爽。倒让陆仁有些昏昏欲睡了。
“公子!公子!”
半梦半醒之间,陆仁好像听见有很轻的呼叫声。他的意识一下子回了神。
陆仁四处望了望,却没有找到说话的人,内心不免有些疑惑,难道是幻听了?也不一定,半夜三更在墓地,有一两声找不到源头的呼唤好像也合情合理。
“公子!在这里!”那个尖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陆仁寻声向窗边望去,却见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人站在窗边,正在朝他招手。那小人穿着一件样式精美的T恤,脖子上还挂着不少项链装饰,搭配一条很时髦的破洞牛仔裤,脚上的球鞋好像也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如果忽略他的实际大小,他就像是一个杂志的封面模特一样。
陆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思索着要不要回应。
小人却先开口了:“公子,你有看见一只黑猫吗?”
陆仁摇了摇头。
小人看到陆仁摇头,好像更着急了:“糟了,找不到它我该怎么去鬼市呢!”
他嘴里的词一下让陆仁起了兴趣:“鬼市?”
小人名叫焦侥,居住地是玄山商业街玩具店。他在店里的娃娃屋里扮演娃娃。黑猫是玩具店的老板,平常也兼职做焦侥的代步工具。毕竟作为一个小人,他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今天黑猫和焦侥本来说好了一起去一年一度的鬼市,然而黑猫路过玄山的时候看见了树丛里的三花猫,一下子蹿了出去。而他背上的焦侥则一不小心被树枝挂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不说,还失去了黑猫的行踪。
说到这里,焦侥“嘤嘤嘤”的哭了起来。他抽泣着说:“我表妹说要来看我,我想去鬼市买礼物给她向她求婚的。”他边哭边用衣服下摆擦自己的鼻涕,“这下去不成了。”
焦侥因为体型的原因,哭声细密尖锐,配合着半夜和坟场两个主题,让人浑身发冷。
陆仁深怕他在这么哭下去惊动了值班大爷再吓出个好歹来,连忙阻止:“不如你给我指个路,我带你去吧。”
焦侥顿了顿,赶紧抬起了头,激动的光彩从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来:“真的吗?公子愿意帮我吗?”
陆仁点了点头,但他还是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公子?跟你这身潮流打扮却是一点也不搭。”
焦侥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头:“我们焦侥,世世代代都叫人类男性作公子的,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却只知道从古时开始便是如此。”
陆仁顺着肩上小人的指示,往玄山北边走。
“山北有一条河,鬼市便在河流之下。”
这是焦侥的原话。
陆仁不知道怎么到河流之下,不过他还是先照着焦侥的话往前赶路。
“大不了到河边把焦侥放下来,让他自己想办法。”陆仁这么想到。
小人热情地向陆仁解释:“山北水南谓阴,而此时快接近中元子时,恰好是阴时。双阴交汇,可连通北冥。一年中就这么一个日子能到达鬼市。鬼市多罗刹,古时凶险万分,不过近两年界司多有管束,安全了许多,也有各界往来的商贩,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