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人, 什么又是爱己?对于林诗音来说,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深刻而超前,她此前想都没想过, 以至于光是悄悄琢磨着这几个字眼, 都打心底觉得陌生。
而凝光更是不打算说得有多细, 许多事从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唯有亲身感悟经历一遍才行。
一出了正月, 阿飞明显感觉到肩上的担子猛地加重了,尤其在管理和商会的运作这两方面,每日的学习时间生生增加了一倍,即便坚毅耐心如他,一时也不禁大感吃不消。
冥冥之中他有种错觉, 凝光一股脑将毕生所学灌输给他,就好像急着要出远门,再也不回来了似的。他按不下心里的异样去询问, 只得到了想让他快速成长这个标准答案,没什么心眼的小少年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便很听话的不再多想。
开春后, 荆无命一身伤好了七八成, 算算时间,他已在群玉阁住了有将近两月。
大部分时候, 他都是一人独处。夜里, 他会倚在窗边静静看着月亮自远处的屋檐上悄悄升起,雨天,他会躺在床上假寐, 听着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房顶的瓦片上, 发出让他心中十分宁静的声响。
这一回, 他不再急着离开,也不想着欠了人情要报恩的事,他是个剑客,也是一柄伤人无数的利刃,他从出生到死亡,都应该与鲜血为伍,如此安逸的环境,实在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享受的。
但在某个温柔平和的静夜里,他恍惚中突然生出某种感想,若是可以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最平静无忧的一段时光,没有尔虞我诈的刀光剑雨,没有江湖恩怨是是非非,没有谁让他去杀什么人,又或是毁去他人的美梦或意志,整个群玉阁对他敞开着,除了几处存放着重要文书的书房,其余地方任他通行。
有时候,李寻欢会带着酒来寻他,他们之前没有交过手,也没有过往来,只是互相听过名字而已,性格更是南辕北辙丝毫不搭边,但这不妨碍他跟李寻欢成为了朋友。
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也永远成不了对方那样的人,但他欣赏并尊重这样的人。
有时候,他会走去隔壁看看阿飞习武,凝光为他请来的教习师父很有水平,完全没有他插话的余地,因此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看着打发时间,只偶尔听到不认同的会说上两句。
很快的,他又有了一个只有十岁大的朋友,索性阿飞虽然年纪小,思想却远比同龄人成熟,他们之间交流起来没有障碍,而荆无命对这个各方面跟自己很像的少年更是隐隐之中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偏爱。
这样的生活曾经是他一直在渴求的,但或许杀戮与好战已经深深根植于他的骨血中,日子稍微一长,他便不觉乏味和平淡,又有一点怀念起当初刺激的生活。
必须得找点什么事做,荆无命想着。
在一次他持剑肆意挥舞的时候,被路过看到这一幕的凝光温声制止,声称他的伤还没好彻底,此时乱动难免会造成伤口崩裂,荆无命冷着脸皱着眉头,心里突然觉得好笑。
在他还未崭露头角时,不知多少次陷于致命的险境,别说他已没有任何大碍,即便伤势再重一些,隔两天就接着出任务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他虽万事不愁地躺在安乐窝里待了两个月,却不代表他就因此变得娇气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看着女子温和却隐隐不容置疑的目光,他终究还是忍下了反驳的话,任由她吩咐侍女请来大夫为他诊治查看。
他心底暗暗不满于她的自作主张,又有些嫌她事多烦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其实很享受来自异性的温情,尤其当那个女人还有着一副分外惹眼的样貌时,这份关爱便会镀上一层耀眼的金环,在眼里自动美化三分。
青年侧过去的脸冷漠疏离,难以接近,颜色浅淡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情感和生命,就像一个会呼吸的机器一般,然而识人无数的凝光却一眼就看出他眼底正在涌动的暗流。
离去之前,她笑容温和地再次嘱咐了一句:“凡事都大不过身体健康,记得好好养伤,勿让他人忧心挂怀。”
荆无命硬邦邦地扯了扯唇角,像是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仔细一看,那双注视着女子窈窕背影的双眼却多了些难以察觉的温度。
回到书房没多久,就看到李寻欢迈着悠闲轻松的步子走了进来,看他一脸高兴的模样,手里若再拎个酒壶,保不齐下一刻能从嘴里蹦出几句哼唱来。
“算无遗策的凝光大人,耗费了数月时间,怎地连一个小小剑客都拿不下?”李寻欢笑盈盈地揶揄道,“看起来,你那些攻心的招数,在荆兄身上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使。”
凝光笑容不变地回应:“不急,且再等一等吧。”
李寻欢摸着下巴感慨:“反正被你看重的,肯定是跑不了了,荆兄若是得知凝光大人对他如此看重,也不知该喜还是悲?”
其实他并不太赞成对方利用情感去打动谁,虽然她没有刻意表现出暧昧,但她所表现出的种种,无异于让对方有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