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令荀半岁的时候,令葳考取功名,举家迁到清江城去做官。也就是这一回,风吟月走在街上,遇到了王室出行。她向往地看着那浩大的阵仗,却陡然发现,在队伍前头骑在马上的人——正是传闻中早已死去的雷云。
一瞬间,她如临深渊。
她这才知道,在她养胎的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
雷云世子没死,他潜入敌营,直捣王庭,立下赫赫战功;清江王年迈,决定退位,下个月,雷云就要接管清江城,成为新任清江王。
风吟月完全惊呆了,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可以是清江城最尊贵的女人!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事实上,雷云也几乎早都忘记了这个女人,身为世子,以及未来的清江王,他身边从不缺美貌的殷勤女子。便是风吟月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紧接着奔赴前线历经生死,这件事也就在他记忆中淡忘了。
可风吟月不是个认命的人,得知雷云还活着,她突然觉得一天也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她总是会想到,她本该可以住在更大的地方,更好的院落,穿华丽的衣服,有更多的人服侍,最重要的是,如果跟了雷云,没人能瞧不起她,连现在的丈夫都要跪在她面前参拜……在日夜的煎熬中,她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故意穿上旧衣,褴褛蓬头,跑到世子府的门口等候雷云的车架。雷云乍见这个“疯妇”几乎认不出,但是听到她的声音又不敢相信,他半信半疑地将人带回府中,命人为她梳洗。再次出现在雷云眼前,风吟月便如一朵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动人,这强烈的对比让雷云再次被这女子的美貌俘获。但是风吟月知道,只凭美貌,想要拴住雷云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她精心编纂了一个故事……
“故事?”阮青梅想不出这女人还要怎么作妖,“她要走就走,还想干什么?”
“她说,当年她在约定之地等人,是我父亲路过,见她貌美,起了歹念,强掠了她;她说,令家人都是恶魔,这些年折辱她,欺凌她,让她生不如死,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她说她无时无可不想念着世子,一刻也没有背叛过雷云。”
她还使出了苦肉计,提前在身上弄出了很多伤痕,作为令家虐待她的“证据”,甚至亲手折断了自己的手指,不得不说,那女人对自己是真的狠得下心。
雷云见美人为他受了这么多的罪,心中被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决意要解救她于水火。
“她怎能如此血口喷人?!”阮青梅难以置信。
令荀摇首:“令家刚搬到清江,四邻不熟,亲戚也只知道我爹成了亲,别的并不知晓。”
“此事传出后,朝廷罢免了我爹的官职,将人押入死牢。”令荀冷笑,“后来雷云即位,大赦之年,我爹也被放回了了老家,但是也被打断了腿,自此下不了地。”
说到这里,令荀眸光一暗。
“而我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清江王不知道我的存在,风吟月不敢让雷云知道,她还有一个孩子在令家。”
她对雷云说,那是令葳和丫鬟生的孩子。自然,丫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细节一一对应,严谨到了令葳都无法反驳的地步。在风吟月口中,两年的恩爱时光仿佛从未存在过,而令葳是个“色胆包天”的“恶人”,丫鬟自然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因此,不满一岁的令荀也被扣上了“奸生子”的罪名。
令葳遭遇如此背叛,人生彻底毁了。因为得罪了王室,家里亲戚也都断了来往,还有一些落井下石的事情,二老深受打击相继去世……总之,令家完了。
令葳懊悔自己引狼入室,郁郁酗酒度日,不能下地,就躺在床上喝,至于亲儿子……令荀的长相像极了风吟月,每每提醒着他的愚蠢,他实在没法做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去爱自己的孩子。他不许令荀出院子一步,以至于好几年,邻居都不知道这家还有一个孩子。
可怜令荀一直以为父亲是坏人,他什么都不懂,听见别人说便信以为真,也许孩提的话语无意间也曾刺痛过那个可怜的男人,所以他才总是那样暴戾,打骂不止。也因为如此,小孩子格外思念自己的母亲。他从小接收的认知便是如此,父亲“罪孽深重”,母亲“身不由己”。
令荀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平静的像在诉说别人的苦事:“十岁那年,我和奶娘的儿子偷跑了出去,在集市上玩耍,回架当晚,宅子就莫名失火,大伙逃跑的时候,我的房门却被反锁。”
多亏他体型小,从小窗爬了出去,幸免于难。
阮青梅心里一凉,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令荀垂眸:“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她是不得已,因为这个家给她留下可怕的回忆,她才要逃离。”
“我不想打扰她,但是每一年,我都会寄一封信回去,没有落款,没有文字,我想,哪怕有一次,她想起我的时候,会去看一看,只要看到一封,知道我很好就可以了,直到鸾都城那次……”
“令荀,”阮青梅突然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令荀在阮青梅头顶揉了揉,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