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的架子上栖息着一道威猛的影子。
“何时来的?”小皇帝低声问。
宫女奉上卷成小卷的密封信件,恭敬回答:“王司徒来后不久。”
小皇帝挥挥手屏退左右,取了块宫人准备好的肉放进盘子里。
苍鹰收拢翅膀,双目紧闭,似在假寐,对肉无动于衷。
小皇帝也不强求,他绕到窗边坐下,借着夕阳和烛光,拆开纸卷,认真地看了起来。
姐姐会给出何种答案呢?他颇为期待地想。
既然是两人交流的私密信件,不记入官方档案中,格式就显得非常随意了。
简单问安后,吕昭回答了小皇帝的疑惑。
也不算回答,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句短短的夸奖——陛下聪慧过人。
这说话风格一看就是跟贾诩待久了,被他传染的。
小皇帝几乎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来吕昭写这句话时单手托腮,满眼笑意的促狭模样。
虽说这个回复暗示了吾的看法是正确的,但卿就不能多说点吗?吾还是不清楚为何二位先帝会如此放任宦官作恶多端啊。
小皇帝不满地鼓了鼓脸颊,继续往下看,看到吕昭说刘表要表她父亲为南阳太守。
小皇帝对刘表有印象,之前正是刘表上奏,举报益州牧刘焉私造乘舆车具,有谋反的倾向,才给了吕昭对益州用兵的理由。
有趣的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刘焉也向朝廷举报刘表意图不轨,二人互相攻讦,攀咬得满地鸡毛。
小皇帝因此对这俩人印象都不太好。吕昭折腾刘表的时候,为了稳定大局他不能光明正大地举双手赞成,必要时还得对刘表说一些“卿辛苦了”、“卿受委屈了”之类的漂亮话以作安抚,但谁也拦不住他在心里偷着乐,愉快吃瓜看戏,同时暗搓搓拉偏架。
把吕昭的信又默读了一遍,小皇帝忽然发现一处华点,他思忖片刻,默默提笔写下一句话。
*
吕昭收到了小皇帝的回复:吾在反复查阅地图与郡志后确认,襄阳不归属于南阳郡,而是归属于南郡。
言下之意是即使吕布当上了南阳太守,襄阳跟他还是没半点关系。
姐你是不是被忽悠了?少了一个字,就是天壤之别呢!
吕昭:“……”我就说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刘表这小土坑挖的。
可能是襄阳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无论怎么看它都应该跟南阳盆地是一个整体,再加上不是本地人,导致吕昭确实下意识忽略了它并不属于南阳郡的事实。
但问题不大,反正城池她已经占领了,总不可能因此而吐掉已经吃进嘴里的肥肉。
剩下的内容全是小皇帝在絮絮叨叨地吐槽,似乎把她当成了一个安全的树洞。吕昭快速浏览完,见没什么重要的信息,便将信先放到一旁,继续处理公务。
昨天吕布派人送信回来,说发现一处无主的新铁矿,已经留下了一支小队暂时把守,并且在地图上标注了位置。他继续去揍土匪,地图交给张辽,令他尽快安排人前去开采,跟吕昭这里也说一声,万一有事,能及时照应一下。
既然吕布找到了铁矿,吕昭觉得是时候进行马具的改良工作了。她从箱子里翻出《马具改良说明书》,认真研读一番,感觉自己已经充分解了各种马具,信心满满地召来一位铁匠出身、目前已经做到都伯职位的并州军。
“女郎有何吩咐?”都伯长了一张和气生财的脸,搓着手笑眯眯地问。
“我有个想法,来问问你的意见。”吕昭递出一张示意图,图上详细绘制了马镫与马蹄铁的构造,“你看看这玩意儿能做吗?”
都伯把手在裤子上用力抹了两下,小心翼翼捏住纸,研究一会儿,双眼逐渐睁大,目光愈亮。
“这、这……”他一拍大腿,激动地赞道,“实在是妙啊!有了这马镫,再配合高桥马鞍,就能大大减少马上厮杀的难度了!”
亲自骑过马的都知道,当马跑起来后,人想在马上稳稳坐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颠下来,更别说双手松开缰绳,持握兵器与敌人打架了。
骑兵的门槛比步兵高出一大截,合格率低得离谱。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是超高的战斗力。
比如并凉铁骑闻名遐迩,比如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令胡人谈之色变。
并州军的每一位骑兵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革,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在五原戍边时就已经跟随吕布作战了,是从血与汗水中拼杀出来的精英。
但这条成功之路走的太艰难了,绝大多数普通战士都死在了征途中。
而游牧民族在马战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跟华夏民族擅长种地是一个道理,属于是刻在DNA里的种族天赋,旁人羡慕不来。但辅助工具的出现能尽量拉平彼此之间的差距。
“之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都伯崇拜地看着吕昭,“女郎真乃神人也!”
吕昭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心想别夸了别夸了,我又不是狄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