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军在营地驻扎在了靠近水源的上风口, 与青州兵的主力已相去不远,所以负责巡逻的士卒也比往常要多上一些。
负责瞭望的守卒遥遥便望见了那一队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陌生兵马, 除去领头那骑着白马的人远远看上去还算有几分英姿, 其余人皆是凄凄惨惨的模样。
“来者何人——”
守卒扯着嗓子喊道。
赵云余光一扫,已经零零散散看到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弓.弩已经悄然对准了他们。
“自己人!”
荀棐道。
将人马暂且安置在营地外围,赵云跟随那位荀姓校尉穿过了重重营帐, 来往者皆是面露好奇的看向这个陌生人,但也都没有逾越的行径。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些徐州兵马的营地, 他大概会用干净一词。
……其实军旅中人哪说得上什么干净不干净,都是汉子随便操练操练就是一身臭汗,做事粗糙些也无妨,反正也没那条件去细致,随地大小便也没人管的着你。
所以这个严格挖厕所,又有军令严禁某些不大好举动的军队就显得格外干净了起来,起码他不用担心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不明物体。
越靠近中军帐, 旁边的士卒的反而愈发少了,身旁一直神色淡淡的世家校尉似是看到了熟人,快步迎了上去, 叫住了一位瞧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子。
观其未着甲胄, 身上也未携带能够表明身份的物件,但地位应是不低, 大抵是军中军师, 亦或者是幕僚?
赵云这般想着,也看出来二人似是有私事要说, 他也不是这般不识相的人, 便驻足于一旁假装好奇的随意看着边上的风景。
……嗯, 没啥好看的, 都是光秃秃一片。
边上有小兵提着水桶走过,赵云寻思自个估计现在形象实在不好看,便好声好气的问那小兵借了点水,胡乱抹了两把脸。
“赵将军!”
荀棐与张机询问了几句后,回头再看赵云时,一下子被吓了一跳。
明明方才还是个土里血里滚的标准大老粗,怎么一会没看,黑脸直接成了小白脸了?
他久违的想起了某些事情,神情微妙的盯着赵云那张面白无须的俊秀面容瞅了许久,瞅得赵云本人都心下忐忑,想着自己面上有何不妥,总不能是破相了吧。
待到小赵将军迟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荀棐才叹了口气,嘱咐道:“劳烦赵将军暂且在外等候片刻。”
说罢他掀起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萦绕着苦涩的药香,那位名义上的主帅脱了甲胄,只穿了身单衣,披着大氅,窝在角落里神色恹恹的抱着公文,听到有人进来才懒洋洋抬起了头来。
“棐兄——”
他喊道。
荀棐感觉自己头疼了起来,他怀疑曹司空的头风病会传染人。
他好像从小就拿这个堂弟没啥法子,真要治这人,还得是已故的叔慈伯父有法子,此外也就只有文若与公达能够管管了。
“张先生说你喝不进药,”他企图板起脸来,“多大的人了,还是从小学医的,怎么还如此作态!”
荀晏叹息一声又窝了回去。
“不是我不喝,”他辩解道,“老师这次开的药实在过分了。”
过分的难喝,他吐得差点厥过去。
他试图总结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
张机来之前,他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磨拳擦掌准备和袁大公子大干一场。
张机来之后……不谈也罢。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扯开了话题,指着桌案上常备着的舆图,“我们的粮道经不起对面一次次冲击,可能今日,又或者下一次便会彻底被断。”
他可以分出兵力去护卫粮道,可那也架不住对面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他需要加快速度。
荀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舆图上几个被重点圈出的县城与港口,他心下隐隐明了他的意思。
“你想要劫对方的粮草?”他问道。
“是烧,非劫,”荀晏面无表情的纠正道,“只是我没办法确定他们到底会选择哪里。”
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纠结这件事,袁谭的主阵地在平原,大多粮草都是从河北运来的,那他必然会有个贮藏粮草的地方,其余才是北海本地搜集来的粮草。
但他无法确定究竟是哪里,他也不一定有资本能够猜错。
其实也未必一定要冒如此风险,荀晏垂眸想着,他们主要的目的是牵制袁谭,而非彻底进攻青州,若是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收缩阵地,与袁谭对峙于边境,也未尝不是一种稳妥的做法。
只是终究会有些可惜。
荀棐也同样皱眉纠结了好一会儿,半晌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
他告诉自家堂弟有人来投,要不要一见。
“我觉得那人有点危险,不见也挺好的。”
他真诚的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