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际, 微醺的余晖洒在血腥的大地上,城外的玄甲士卒如潮水一般退去,徒留下一地的狼藉与尸体。
同时这也代表着这一日的攻城结束了。
城墙上的将士皆松下了一口气, 不顾身上血污, 原地便坐了下来暂且歇息一会,后勤与医工穿梭于其中。
吕布屯兵濮阳, 濮阳离鄄城并不远,多次向鄄城发起攻城,只是都被坚守了下来。
自古守城容易攻城难,吕布虽是勇冠三军的将军, 但他的威名仍是在所向披靡的骑兵之上,而于攻城而言, 骑兵的发挥则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更何况鄄城之内被荀彧管理得如铁桶一般,并不易攻。
荀晏抖落剑刃上的血,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精准的从人群中将那医官揪了出来。
“命工匠特制的牵引架带了吗?记得给伤口消毒,别什么东西都往上面蹭。”
他劈头盖面的说道。
医官连连点头, 最后犹豫的看向了同样一身血污,看上去比平日里狼狈了许多的人。
“荀君无事?可有受伤?”
他问道。
荀晏摇头, 再叮嘱了几句就叫人赶快去救助伤兵, 自己则在原地呆了呆,望着周边来来往往, 或哭泣或忙碌的人, 一时竟不知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半晌他才反应迟缓的准备下楼去。
走过甬道时他见城墙边上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兵, 看上去怕是还不足弱冠, 那小兵捂着条胳膊惨兮兮的抬起头来。
“将军, 我是不是残废了?”
话一出还带着哭腔,满面的绝望。
荀晏蹲了下来,面色冷凝的打量着士卒的胳膊,时不时还上手捏一下。
距离很近,二十出头的郎君相貌清俊,纵使面上染血,但一双杏眼仍然清冽而干净,仿佛不应存于血污的战场上一般。
“王六。”
那郎君突然喊道,声音清越中带着一些疲惫的嘶哑。
名为王六的小士卒陡然心下一喜,暗搓搓想着将军竟然认得他,还能一口叫出他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
其实荀晏初来督北墙军事时,将领皆不大认同,毕竟这位荀君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文人罢了,应当镇守后方才是,直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荀君一把剑劈了数十敌军,一人便守下了一座墙头。
从此荀君的称谓就升级成了将军。
那小兵还在神游天外的想着,突然一阵剧痛涌了上来。
“啊呜——!”
荀晏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努力弯起了嘴角。
“脱臼而已,手法可还行?”
王六眼泪汪汪:“将军……正骨技艺精湛。”
荀晏满意的离去了,经过一番打岔,他这才感觉方才一直沉浸于杀戮之中的情绪缓缓解脱了出来,鼻尖重新又嗅到了鲜血的气味,目中所及重新拥有了颜色。
他才刚走几步路,就蓦的被人拽了一把,他几乎条件反射的想要拔剑,但理智及时的阻止了他。
回头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容,清雅而平静,只是细看却能看到眉宇之间那丝微不可查的忧心。
“阿兄怎么不出声啊!”荀晏抱怨着,一边任由荀彧把自己拽到了一边,“我若是不小心伤了阿兄怎么办?”
荀彧却是不言语,只是轻轻抚过自家阿弟肩头撕裂的衣袍。
荀晏下意识痛呼了一声,只是刚出声就又勉力将声音压回了喉咙里,他讨好的向面色陡然沉了下来的荀彧笑了笑。
荀彧叹了口气,也不多说,扯开幼弟的衣领,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去。
伤口其实并不深,只是鲜血黏住了衣服,扯开时又一次崩开,开始流血,边上白皙的肌肤衬得那红红紫紫的伤处愈发凄惨可怜。
荀晏忍着痛不敢出声,不欲令阿兄再担心,就是一张漂亮的脸憋得有些扭曲,待他抬眼时才看到荀彧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伤而已,一会就好了,阿兄莫要忧心。”
他有些心虚的说道,却得了荀彧的用力对待,差点没出息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确实是小伤,但这地方却甚是危险,若是再往旁边去一点,那就是头颈。
荀彧不敢细想,只是垂下了眼眸,终究是说道:
“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荀晏眨了眨眼睛,他大概明白荀彧不欲令他继续掌兵的意思,只是……
“待鄄城安定之后吧。”
他低声说道。
他不喜欢战场上的厮杀,但偏偏很多时候,只有杀伐才能结束混乱与动荡,才能守住一方的安宁。
就如如今的乱世,已经不可能通过大家排排坐,讲点大道理的方法来平息战乱了,只有有一个军阀杀出重围,镇压群雄,完成一个新的一统,才能带来新的和平。
荀彧也不再多言,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会对这个最年幼的堂弟关心过度,但他也必须承认清恒在他们一众兄弟中也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