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就被呛了口风,又开始咳嗽了起来,惹得曹操愈发愧疚了起来。
营地里突然起了骚乱,北边火光渺渺,间或有人在喊话,人影攒动。
营啸?还是刺客?
曹操面色一沉。
亲兵立马警觉的护上前来,身边的戏志才也向前一步微侧身子,挡在曹操身前。
曹操一阵无奈,把身前那比他还高半个头的文士拽了回来。
若是真有什么事,他这病病歪歪的模样能顶什么用?还不如自己拔刀自卫来得利索。
虽说这样想着,曹操心下仍不由涌上一股暖意。
一阵骚动后,才见有熟悉的部将押着几个人过来,见到曹操后忙行礼。
“何事骚乱?”
曹操问道。
夜色下火光微茫,依稀能看到那部将身后几人衣衫褴褛,穿着并非是部下将士。
“黄巾贼子,惧而逃奔明公。”
部将答道。
被绑起来的黄巾逃兵中,有一人抬起了头来,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这人面容肮脏,但仍能看出眉眼稚嫩,身形高挑但瘦伶伶的,赫然还是个半大小子。
“俺听闻府君不杀降卒。”
那小子说道,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然。”
“昔在济南,闻得府君为官刚正,毁祭坛,杀豪强,今逃奔府君,惟愿能求生路一条,愿为府君马前卒。”
那小子说得振振有词,完全看不出这还是个逃兵,但究其原因,不过还是想活下去罢了,起义造反是为活命,攻打兖州是为活命,如今逃奔曹军亦是为了活命。
“带下去,给他粮食,好好安抚。”
曹操说道。
那孩子一下子乐了起来,看着敌人的将领仿佛在看自家的父母官一般,被带下去也不恼,一整个如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憨样。
戏志才挥去聚集而来的部将,轻咳一声,待人离去后才笑着说道:
“明公得之矣。”
曹操驻立原地,低声闷笑。
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昔日之因,今日之果。
连月交战,曹操追黄巾于济北,黄巾皆降,得男女百万余口,戎卒三十余万,收编成军,号曰青州兵。
————
荀晏回到荀氏于冀州的族地时,州吏未有所察,皆忙于新起的战事,倒也落了个清净。
公孙瓒时不时挑事,袁绍忙着应战都来不及,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荀晏与荀攸倒是低调,只是后面还跟着一群这两年匪气渐长的部曲,路过外头的农庄时就叫人察觉不对劲,没一会儿还真有人来接应他俩了。
只是并非来迎接的,而是来殴打歹徒的。
“何方歹人!”
一声轻喝下,年岁不大的少年郎君带着身后的壮仆堵在了路前,拎着棍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荀晏探头一看,险些眼前一黑。
那少年郎君生得俊俏白皙,与荀晏幼时有几分相像,只是五官线条更加柔和,眉眼英气而俏丽,倒不像个郎君,更像是哪家的女郎溜了出来。
“荀安!”
荀晏顺手抄起边上一根树枝,远远喊道。
被唤作荀安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惊喜的把手里木棍扔开,哒哒哒的就跑了过来。
“小舅舅!”
她一边喊着,一眼又望见了一旁似笑非笑的荀攸,欢快的步伐顿时停滞了下来,最后扭扭捏捏规规矩矩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站定,宛如一个大家闺秀,一点不见方才那副要干架的假小子模样。
“公达也回来啦。”
荀安矜持的说道。
说来也奇怪,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但每次看到这位大她好几轮的族兄就慌得很,明明公达平日里也会带她出去玩的,但她就是不敢造次。
荀晏大感离奇,为何看着他就如一只放飞的狗子狂奔而来,看着公达就变成了规规矩矩的乖乖女,他就这么没有威严吗?
“看来安安这两年过得不错啊。”
荀晏故意板起了脸,冷冷淡淡说道。
眼前身着男装的女郎正是昔年荀采从阴家抱回来的安安,多年过去,不记事的婴儿如今也是十二岁的秀美女郎了,只是不似寻常女郎安静,也不知是像了谁。
荀晏坚持认为这绝对不是像自己。
按规矩来说,荀安应该随父姓,但顾及她自幼在荀家长大,为免她有落差,便令她冠以母姓,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起码汉代皇子年少时便经常冠以母姓。
荀安正欲怼回去,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子有些失落了起来,看得二人皆是心下一沉。
“大翁近日不大好。”
她说道。
荀绲看上去确实不大好。
岁月总是残忍而无情的,令紧致的皮肤逐渐松弛,让挺拔的身姿逐渐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