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
“彧之从弟更善于计算,彧远不及也。”
“哦?”
陈宫这会是有些好奇了,能比眼前这位还擅长计算,那得是个什么人?人体算筹?一眼就能算出数?
荀彧笑而不答,只是转开了话题,心中却不由想起了自家那不怎么听话的幼弟。
算算时间……他也该到长安了。
————
冀州距长安有千里之遥,这一来一去,距荀晏上次离开长安时,约莫已有半年之久。
以长安变化莫测的形势,这半年发生什么都很有可能。
一路上荀晏紧赶慢赶,速度有没有快倒不知晓,倒是催得素来不善弓马的郭嘉怨声道载,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天天在那抱怨。
“明明是嘉嘉一定要一同来长安的。”
荀晏气呼呼说道。
青衣郎君仿佛失去了骨头一般瘫在驿馆的床榻边,也亏是他确实长得好看,不然换谁这般不在意形象,恐怕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晏晏竟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郭嘉假惺惺的说道。
“我心似铁。”
荀晏没有感情的回道。
说罢他便不由得想起了临行前郭嘉所言之事。
当时郭嘉提及京中有人欲刺董,虽未提到公达,但光是何颙,郑泰之名就叫他大感不妙。
何颙是谁?那可是以前跟着袁绍天天振兴党人大业的老搞事人,曾经还有过拐带公达的恶行。
郑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他俩有个共同特点,都和荀攸关系不错。
他们一行人假借商贩之名,出示文书,混入了长安城内,刚一入城他便急忙溜到了荀攸先前所住府上,宅中已是人去楼空,主人不知去向。
郭嘉这才微微坐直了身子,说道:
“嘉已探听清楚……前些时日郑公业,何伯求,种辑等人谋划刺董,直接刺杀的校尉伍孚当场被杀,何伯求于城门外不远处被抓,只有郑公业逃脱,其余人皆被下狱,包括……你那侄儿。”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参与了这次谋划,但他嫌疑很大。”
郭嘉低声道。
荀晏有些不安的用虎口摩挲了一会怀中匕首,他抬头问道,声音平静。
“晏欲入长安狱中一探,何如?”
“清恒若是身份暴露,恐遭不测。”
荀氏已遭董卓记恨,此时再有荀氏子在京,恐怕会当即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起来。
“晏于长安尚有故人可以相助。”
荀晏回道。
郭嘉一怔,随后了然,他懒洋洋的瘫了下去,一双狐狸眼里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小心啊,莫要给人抓着尾巴啊晏晏。”
他说道。
————
长安狱大概是整个长安城中百姓最不愿来的地方,靠近的两条街上寂静无人,百姓皆躲在家中,不敢外出,以免冲撞了那些不讲道理的士族官吏。
地面上鲜血淋漓,不知是那些无辜百姓的血,还是那些无意间得罪了董太师,或者其亲信的大臣贵人的血。
董卓归来后,长安城中的暴行较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玄衣的郎君踏过泛着血色的地面,姣好的面容上却缠着纱布,叫人不免有些遗憾。
“来者何人?”
狱前守卫毫不留情的喝道。
“在下钟晏,来此探望友人。”
玄衣郎君停下了脚步,淡淡说道。
守卫正欲再言,却见里头有一狱吏匆忙跑出来,叫停了他的问话。
“来者可是尚书郎从弟,钟清之?”
那狱吏喘着气问道。
“正是。”
那狱吏扬起了有些谄媚的笑意,给那守卫使了个眼色,随后热情的将这位尚书郎从弟迎了进来。
“尚书郎已与我知会过了,唉,荀侍郎也不知怎么的,竟被卷入了这档子事情里,虽说我等小卒敬佩其为人,但这等大事,还是得慎重一些,不过郎君既有尚书郎担保,自然算不得外人……”
那狱吏一边带着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还不忘加上一句晚些时候请帮忙在尚书郎面前美言几句。
荀晏听着却有些想要发笑,大侄子素来谨慎,临行前说得好好的,如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还不如钟元常懂得明哲保身。
狱中阴冷,越到里头越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攀着人的骨头往里头钻,荀晏的面色不由淡了下来,连唇色都不由有些发白。
耳边开始响起狱中犯人的哀嚎,仿佛永不会停息一般。
“前面就是了,在第三间,”那狱吏停下了脚步,指着身前那条漆黑的走廊说道,“郎君……郎君为何面缠纱布?”
他迟疑了一会,终是问道,这尚书郎的弟弟生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为何额前下颌缠着纱布,弄得看不清晰容貌。
但总有些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