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朝廷暗弱,如陈公一般的名士纷纷离去,攸若再离去,颍川一系的士子恐怕皆要失望,又如何能匡扶朝政?”
荀晏突然意识到了他先前未曾想到的一点。
他一直被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认为阿兄会钻进牛角尖的忠于汉室,那公达呢?他也会如此吗?
荀攸与陈纪不同,陈纪认为董卓入京后的汉室形势已然失控,得另寻良机,所以离去,可荀攸却认为如今的汉室还可以扶持。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荀晏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看向了荀攸那张仍旧云淡风轻的面容,说道:
“公达意欲刺董。”
荀攸听后微微一笑,却不曾否认。
“刺董一事,太过危险。”
荀晏低声说道,心中却愁得花都谢了。
他咋那么命苦,前脚碰上叔父寻思着刺董,后脚又发现大侄子也寻思着刺董,他两头阻止都来不及。
“董卓虽具强兵,实一匹夫耳。”
荀攸说道。
“他纵是一匹夫,也是骁勇善战,纵横沙场多年的匹夫。”
荀晏提高了语气。
望着荀攸仍旧平静的神色,他一下子泄了气,气呼呼的说道:
“若公达真要刺董,不若令我前去!”
荀攸这才摇头,他看向了窗外,片刻后才回过头,笑道:
“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董卓如今还未至长安,攸素来谨慎,不会轻举妄动。”
荀晏微微松了口气,眼神落在了荀攸面前的杯子上。
“想来清恒应当是在慈明公所服药中下了药吧。”
荀攸突然提起这事,语气缓和,但却叫荀晏心头一紧。
下一刻,他又平静了下来,反正都这样了,今天大侄子说什么他都得绑走了!不绑走难不成看着他哪天想不开去和董卓单挑吗!
[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清之蓦然说道。
荀晏有些茫然,要说不对劲……可能是今日屋子里暖炉点的比较热乎,加上屋内暖香阵阵,熏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郎主,”屋外忽有侍者敲门,“钟尚书郎来了。”
荀攸点头,不再提起先前的话题,转而道:
“攸且去见一下元常,小叔父可要一起?”
他毫无防备的理了理衣袍,背对着荀晏站起,荀晏磨了磨牙,感觉不能再拖了。
荀攸正欲向前走,背后却突然一沉,一只巨型生物一下子挂在他的身上,撞得他险些没有稳住跌倒,好在他早有准备。
身后矮他一个头的少年郎君凶恶的挂在他的身上,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盯着他看,就是瞧上去不大清醒的样子。
已经长大了的巨型猫猫开始打起了猫猫拳,手上软乎乎的,没有往日里那般力道,只是脸上还摆出了一副奶凶的表情。
荀攸憋着笑意,伸出手提住了小叔父命运的后脖颈。
荀晏瞬间宕机。
在场看不见的第三者发出了吃瓜的叹息。
[好像有种早知如此的感觉。]
清之不忍直视的说道,可惜这回没有人接他的茬了。
荀攸推开了门,一只手半抱半扶着荀晏,一边赶忙熄了香炉,免得待会把自己也放倒了。
钟繇人未至,声已至,也不知道他今日得了什么好处,竟显得格外兴奋。
“公达啊,繇今日得了件宝物,你可要一同品鉴一番?”
钟繇抱着自己缠了蔡邕许久才缠出来的字帖,风卷残云的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荀氏叔侄两人格外诡异的姿势。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脚步一顿,绕开了两人,非常自来熟的进了屋。
“你俩又搞什么呢这是?”
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字帖放在一旁,微微有些嫌弃的看向少见的失了仪态的荀攸,一边又随手拿起了边上的水杯。
公达素来端正持重,可每次遇到清恒就变得不稳重了起来,瞧瞧,这又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荀攸欲言又止,或者说都来不及言,就看着钟繇饮下了那杯成分不明的水。
想来……小叔父应当不会真的下药吧?
他心中有些不明确。
钟繇似是才发现荀晏如今是不省人事的挂在荀攸身上,他面色一整,连忙起身,一边念叨了起来:
“怎么了?清恒病了?”
他甫一站起才发觉不知为何有些天昏地转,四肢像是不是自己的一般,他无力的又一次跌坐了回去,抬眼依稀能望见荀公达略带歉意的神情。
钟繇突然明悟了什么。
你们叔侄吵架……怎么受伤的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