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都并不是简简单单把一个名分从一个城市转让给另一个城市, 然后再把天子给薅过去就完事了。
起码在董卓这里是不成立的。
丁亥,车驾西迁。
雒阳内的大火烧尽了二百里内的宫庙、官府、宅邸……
黑烟与混乱中,西凉兵大笑着穿梭在燃烧的雒阳城内, 闯入富户家中,掠夺财物, 强占女子, 人命如草芥。
那些世世代代居住在雒阳的百姓悲泣着收拾了行李,放弃祖辈的产业, 一步一回头的在西凉兵的鞭挞下走出这座城邦。
富裕与贫穷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所谓,穷人能带的只有那点盘缠, 富人也最多是多带上一辆牛车,上面却也装不了太多的东西。
董相国对于迁都的安排非常的简单粗暴,没有严密的计划与安排,只有暴力与武力的驱逐。
雒阳数百万口的百姓, 拖家带口, 走成了一条看不尽头的队列, 骑兵前后督促,动辄打骂, 无人管辖。
他们徒步朝着相距雒阳七百里之远的长安走去。
按照正常步行速度,一个人要从雒阳走到长安, 总归得要大半个月,还得考虑到晚上行军不易。
这般情况下又不得不考虑到人类永远面对的两大难题——疾病与饥饿。
沿路的补给并不是很充分, 或者说补给完全跟不上。
连年的战乱让沿路的城镇本就不富裕, 这仅剩的粮食在自己都可能不够吃的情况下,还要优先供给前方董相国即将要开战的军队。
其次供给给一路上监督迁徙的西凉兵, 他们的马匹, 还有队列中的公卿大臣, 王公贵人,天子自然也不能短了去,毕竟他再傀儡那也是天子。
经过层层剥削后,平民大概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富人还好,自己带上些吃食盘缠,好歹还能过下去。
前提是这些东西不会被抢走。
那些西凉兵只是来监督迁移进程,而不是来保护他们的,碰上抢劫斗殴,他们指不定还会拍手叫好,甚至上来分一杯羹。
穷人就更加凄惨了,只能想办法就地取食,绝地求生了。
作为公卿大臣的家属,荀晏的待遇说不上好,但也绝对算不得差,起码不会少了他一口吃的。
司徒与天子先行,在队列首端,先往长安而去,司空则在队列尾端看顾。
作为三公之一,荀爽的待遇自然也是不差的,起码有自己独立的车驾,不必像一些官职较小的官员,得一大堆挤在一辆车里头。
车厢内,荀晏盯着自家叔父把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灌下去,这才稍稍放下了点心。
“都叫叔父别出去了,外面太乱了,染上疫病可怎么办?”
他小小声开始义正言辞指责了起来。
荀爽轻咳两声,笑道:
“清恒不还是天天出去给人看诊,就不怕染着病了?”
“晏身强体壮,自然和叔父不一样。”
荀晏理直气壮的答道。
荀攸在外头,正好听到了这句,他眼神复杂的打量了一下小叔父单薄的身子,对此选择不发表意见。
“外头染病者越来越多了。”
他低声说道。
荀晏沉默了一瞬,似真似假抱怨了起来:
“带的药材都要见底了,什么时候能到长安啊?”
这般说着,自己却很诚实的扶着车壁下了车,准备出去看看。
只是脚刚着地就软了,方才在车上,一口气提着还没怎么觉得,现在一落到实地这晕车的症状就涌了上来,一下子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方。
荀攸忙一把捞住荀晏,避免了俊秀小郎君一头撞在车上破相的惨案。
“我缓缓,我好了,我真好了!”
荀晏扑腾着说道。
荀攸将信将疑松开了手,看着小叔父走出了一个蛇形步,他越看越不放心,叫了两个亲卫跟上盯着去。
此时已近黄昏,队伍停在原地开始歇息,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那些雒阳的百姓们聚在一起,每个人都盯着锅里的稀饭,眼中就差冒起饿狼一般的绿光了。
荀晏刚一进入百姓聚居区就被人团团围住。
“郎君!郎君先看看我家男人,他已经下痢好些天了,眼看就要不成了!”
“先来我家吧!我儿子还小……”
“你让让啊!明明我先来的!你急什么?”
在一众哀求声中,荀晏被埋了,他挣扎着扑腾了很久,还要注意不要一不小心碰到些不该碰的。
最终还是荀攸派来的两个亲兵解救了他,把他捞了出来。
“一个个来!”
他扯着嗓子喊道。
等荀晏大概一个个都去看过以后,天色已经漆黑。
荒原上的夜深沉得看不到底,周围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平静,没有人知道这一路上后面埋葬了多少人。
这只队伍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