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市,快起来,地上冷。”
明野架着幸村一边手臂想拽他起身,但幸村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明野只得跪坐在他面前。“发生什么了?”
好半天他才开口,声音嘶哑得吓人:“抱歉啊,彩。”
说完这句,幸村好像又没别的可说了,空洞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脚边地面。
幸村像是变了个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没有对现在的感知。也谈不上难过或者烦躁。似乎意识也变得一片空白。
明野从未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击中了她,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
“害你哭了真对不起。”他苦恼而迟钝地看着明野的眼泪,没有像往常一样为她擦拭。“以后你还是不要来了吧。”
明野一怔,微弱却坚定地摇头。
“和我交往很无聊吧,我只会让你担忧难过。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我是这么糟糕的人啊。”幸村弯了弯嘴角,似乎想笑,可最后的表情比哭还难过。
“不无聊的,”明野来不及给自己抹泪,忙说:“我——”
幸村摇摇头打断,突然打开话匣子,竹筒倒豆一般倾诉起来。
“我今天对真田还有大家发火了,他们明明什么错都没有,我却大吼大叫,说了相当刻薄的话。
“前几天才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教育亮太君,结果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情绪,真是……恶劣透顶。”
听他说着自厌自弃的话,明野心中急痛交加,“谁都有失控的时候,更何况生着病,人这么难受。”
“你这么认为吗?太好了。”他苦笑着说,面容里的阴郁更甚。
“那就拜托你,维持着现在对我的看法,不要再来了吧。我好像……正在变成我所不认识的人。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幸村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恐惧。
今天伤害队友,他已经羞愧得受不了了,要是哪天再伤害明野……一定比死还让他难受。
明野突然意识到,在网球部社员到来之前,幸村的精神一定遭受了某种毁灭性的打击,让他彻底崩溃了。
即便如此,他还在为伤害了他人而羞愧难过。
“我不走。”明野不知何时收住了眼泪,她望进幸村眼底,总是怯生生的少女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坚毅。
“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对你心情都不会改变。不要为了这种理由让我走啊。”
认识以来,幸村第一次躲开她的目光。他眼眶酸痛,视野模糊,能感觉到脸上每一处皮肉都在颤抖。他好不容易才构筑起来的自我防卫,在她直白热烈的话语中根本不堪一击。
她再说一句,他都会哭出来的。
“够了,你回去……”
幸村蜷缩起来,头埋进手臂之间,十指痉挛般的扼住两边手臂,像是在强忍某种剧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明野催动她麻木又迟钝大脑,搜寻着可以让他好起来的办法。
对了,那天晚上他是这么做的……
她膝行两步,以极其轻缓的动作贴了上去。她两手分别绕过幸村前胸和后背,环抱着他,脸颊贴在他肩膀。
幸村一动不动,什么也没说,只听到他的牙关磨合的咯吱声。但明野能够感觉到,他原本急促而痛苦的呼吸正在缓缓平息。
这个姿势对于她来说很别扭。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忍不下去准备换个姿势,刚一松手——
“不要走!”幸村吼叫着扑上来,将她死死抱住。
她感觉他的手臂愣是隔着厚厚的冬装陷入了她后背,她难以呼吸,不敢呼吸,生怕紧紧相贴的两人将对方挤碎。
但下一秒她伸长了手臂,也用尽全力地抱住他。
“我不会走的,哪里都不去。”
“啊啊啊啊啊——”
他爆发出一声令她心碎的哭叫,今天以来……不,确诊以来积压在他心中的不甘和恐惧,他全部的痛苦突然集中在了这个瞬间,他压抑到了极点的内心终于在这一刻在她面前崩塌。
他像个委屈心伤到了极点的孩子一般,恸哭出声:
“为什么治不好啊!我明明有坚持吃药!为什么病情还会越来越重?我受够了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呼吸都不顺畅啊!
“每天都有人死去,一张张脸苍白蜡黄,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枯萎,都正在死去!我不要变成那种样子!我还要怎么做?
“如果治不好一开始就不要抢救我好了,就让我无知无觉的死掉好了!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了这种事……”
他悲愤欲绝地哭喊着,那些在脑海中或一闪而逝,或反反复复折磨他的东西化作支离破碎的话语,一股脑地向她倾吐出来。
一个人的痛苦化作两个人的眼泪,他们紧紧抱着彼此,直到这眼泪流干流尽。
无所顾忌地哭叫了一场,心中很是畅快。他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明野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