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哪个地方,都可以看到那座高耸的教堂。黑色的它时而在阳光里清晰可见,时而又变得模糊起来,像一滴落在纸上的墨水,沿着纸张的纹路变幻出各式的样子。
最多的时候,它如同一个半蹲的野兽,尖塔的大窗仿佛几只虎视眈眈的巨大眼睛,心满意足地看着选中的新娘去而复返。
决定了,瑞雅一边迈过那扇生锈的铁门,一边想道:等回去之后,她要说服佐伊将教堂里的玩意做成蝙蝠刺身。
下过雨的土地可以较为完好地保存经过之人的痕迹,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那群学生并没有发现那条通往坟地的小路,而且绕了外墙的另一侧。
在那儿,有一个小小的,隐蔽的,通往教堂的神秘通道,它连接着地窖,又一个没被瑞雅发现过的地方。
这种时候钻进这样的地方可不怎么明智。她想,犹豫着望向通道的尽头。
方形的入口像一张张开的巨口,无情地吞没了所有的阳光,它的里面曾经结满了蛛网,但在不久前已经被几个可爱的学生“清理干净”;地窖开启处有几颗从木板中钻出来的铁钉,上面挂着一片黑色的布料,正是那群学生所穿的黑斗篷。
不是很想再和墓碑的主人打招呼,瑞雅纠结了一会儿后,小心地爬下了地窖。
“克莱德?”为了尽早地找到他们或是防止被误伤,她落地后不久就出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声音沿着四四方方的通道传出去很远,并得到了一个微弱的回复。
太好了,这几个热爱作死的小年轻还活着。瑞雅心想,快步走过堆积在地窖里的木箱和家具,跟着那回声来到了一扇被撬开的门前,弯腰钻出去后,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的教堂内部便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些巨大的玻璃彩窗被无形的力量修复完毕,具有暗示意义的彩绘埋藏在厚到发黑的灰尘之下,大到惊人的蛛网从一个拱顶延伸到令一个拱顶,上面却出奇的干净,没有任何猎物;目光顺着哥特式的立柱往下,这儿的地面上原本只摆着几条祷告用的长条座椅,现在却多出了十分具有宗教意味的圣坛、布道坛和共鸣板。
恍惚中,她依稀看到了怪物的身影,祂将自己的可怖面貌隐藏在斗篷中,站在最大的那面彩窗下,逆着黑色的光向下方的人宣扬邪恶。
“你回来了?”克莱德从一条走廊走了出来,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身边没有其他的同伴,不知道是不是走散了。
“你的同学们呢?”用一个问题回答另一个问题,瑞雅没说在山脚遇到的异常——她忽然觉得,那可能是唯独来针对她的。
“在礼拜室里。”年轻的学生不满地撇了下嘴,“那儿有几个书架,上面放着一些很没意思的东西,但他们沉浸其中。”
别说书架了,女孩昨天连礼拜室都没发现,那座教堂没有第二个房间,一眼望去空旷得要命。
“你们不是研究民俗学么,那些东西上面没有你们想找的内容?”瑞雅问,看着他走到了圣坛边,怏怏不乐的眼睛在看清被蛛网包裹住的金属后一亮,朝她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
屏住呼吸将白色的丝线扒开,克莱德的眼里流露出异样的光:“这才是我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在教堂里很常见的十字架,却不是普通的样式,大概是属于基督教里面的某个分支。
瑞雅和他一起盯着看了半天,有限的宗教知识让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出声询问道:“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知道‘安卡十字’吗?”学生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如同从梦中传来。他虔诚地抚摸着十字上方的圆弧,喃喃道:“象征原初的生命,来自一个遍布黄金的古老之国,伟大的……的化身将祂的福祉洒满了沙漠的每一处,又因为他们的不忠而出手将其毁灭……祂是我所信仰并终生追寻的真主,名讳响彻古今。”
听着熟悉的“哔”,瑞雅感到了不妙。
她渐渐摸出规律了,凡是被系统消音的语句,往往都出自一些狂教徒之口,紧跟着就会出现各种被打码的生物,带着马赛克向她发起攻击。
“砰!”捡起地上的一块木板,她打晕了沉浸在“追星成功”中的克莱德,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并缓慢地往礼拜堂靠近。
这次的运气不错,直到与其余的几名学生会和,眼前都没有出现马赛克,更没有其他的异常。看来她的打断施法成功了。
“是你?”一个学生从书本间抬起头,“你不是下山去了吗?”
“我没法离开这里。”顿了顿,她将自己遇到的怪事说了出来。
对方听后露出诧异但不怎么意外的表情,“你被‘祂’盯上了,”不知是叹惋还是遗憾,女学生摇着头:“就像可怜的布莱克一样。”
布莱克就是克莱德口中的,探索教堂的先驱,最后无声地从普罗维登斯消失了,像日出后的露珠。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遇到的东西就是蝙蝠怪物,只不过一点都不桀骜不驯的他没能引起怪物的注意,也不是女性,所以下场比瑞雅要惨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