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奚笑了一声, 先恭喜了一句。
沈霖一看首先开口说话的是闻人奚,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之前在闻人家前院,闻人老爷当时并未说什么, 也是闻人奚来了以后一切才不一样的,当时闻人奚说得他无地自容, 恨不能当场遁走。
在场的三个主人,闻人奚是姑娘,而且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照理说没有她说话的份,甚至她都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可她就是出现了。
闻人老爷手中端着茶,脸上带着笑,并没有斥责闻人奚, 显然是准备将这里全权交给闻人奚来。
说实话,经历当初的事情,现在面对闻人奚,沈霖总有些怵得慌。
闻人奚似乎能看穿他所有阴暗一样。
在那之前, 沈霖一直都是骄傲的, 有身为读书人矜持与清高, 甚至当时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直到被闻人奚点出来,他才发现, 自己其实没他想的那么君子风度,原来他潜意识里还有那样的心思。
但沈霖不肯承认自己有那样虚伪的一面,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问题, 读书人与商户之间原本就不一样。
此时听到闻人奚开口, 他再次回到了三年前。
黄秀才和李秀才两人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在他们看来, 他们礼仪足够地送上正式的拜帖前来,结果闻人家却让一个女子出面接待,闻人老爷和闻人旭甚至不肯和他们交流,这是一种羞辱与轻视。
沈霖对此却习以为常。
或者说,三年前的事情已经让他习惯在这种时候闻人家的人让闻人奚出面了。
“闻人姑娘,沈霖是来还钱的。”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一般会直接开口免掉那债,沈霖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多的是商人想要和他攀上关系,不过是一点银子而已。
别说一点债了,让他们给沈霖送些银子,他们都乐意。
“一直以为沈公子贵人多忘事给忘了这件事,原来是我小人之心了。”闻人奚嘴角含笑,就像是没看到黄李两位秀才的脸色般。
她的意思很明显,当初中了秀才以后没有过来还钱,如今卡着中举的功夫过来,几个意思?
当谁傻?
沈霖咬牙,深吸一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盒子奉上,“闻人姑娘,这是当初说好的银子。当日家中困难,至今才宽裕了一些,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见怪倒是不会,毕竟沈公子也不是那种会赖账的人,我闻人家自然相信沈公子不会为了这点银子拿自己的名声去赌。”沈霖说得含糊,闻人奚却一点都不含糊,“这是沈公子当初的欠条,如今既然沈公子已经还钱,那这欠条自然该交给沈公子。”
“闻人姑娘,此等大事本该有您父兄操持,您越过父兄做主可是不好?”
黄秀才看不过眼沈霖卑微的模样,忍不住质问。
你爹和你哥这两个真正能做主的人还在,你就直接做主,不把父兄放在眼中,且没有一点男女大防意识,已经不是一般的没规矩了。
“哦?当日沈公子病重倒在路边,是我将他们救起,又为他们找来大夫问诊治疗,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自然应该由我负责,不过一点小事,哪里用得着我爹与兄长出面了?”
——你们还不配我爹和我哥出面负责,能在这里坐着已经是给面子了。
“我闻人家做了好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当日即使不是沈公子,即使只是一个乞丐,本姑娘见了也一样会救下来。”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沈公子此次中举,同为青州县的人,我家自然也替沈公子高兴,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看两位秀才老爷的态度,反而像是我家欠了钱的?”
——你们是来还钱的,不是来送钱的,高傲给谁看呢?冲什么大爷在我家指指点点的?
“沈兄高义,不忘闻人家恩情,但似乎闻人家因着那点子恩情,便不将沈兄放在眼中,也就是沈兄性子好罢了,换了我,我还不屑登这门。”
“如果您说的不将沈公子放在眼中是指接受他还钱,没有直接免了的话,那我确实没有将他放在眼中。”闻人奚嗤笑,将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清脆的声音让沈霖忍不住心头一跳。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闻人奚的犀利,那张嘴是真的谁的面子都不给。
“而且,您口中的那点子恩情,指的是救命之恩吗?那看样子,在您眼中,沈公子兄妹两条命,也不过如此罢了,毕竟也就那点子而已。”
“你!”黄秀才说这话的时候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想到闻人奚居然这么伶牙俐齿,一时间居然被堵住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将恩情放到嘴边的。”李秀才叹了口气,看向闻人奚的目光有些微妙,“沈兄自然不会忘掉姑娘当日的救命之恩,只是某没想到姑娘会一直将此挂在嘴边。”
“您说笑了,我闻人家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有何不可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