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那对浅色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坚定而又充满期待的光,一种属于研究人员的坚持与对未来的祝福。
[当然。]她想了想,又认真地在末尾补充上了一句,[我会在真实的底线上用一些文学性的修饰,但是并不会损害真相。]
北原和枫侧过头,眨眨眼睛,用轻松的语气询问道:“你不怕有人说你是在用煽动性的言语故意引导人们的思考?”
蕾切尔这次很优雅地咬了一小口烤肉,嘴唇在不小心蹭上去的油脂下有着柔和的色彩,然后她抬起眼眸,对着北原和枫露出一个平静的、坚定的笑。
当然不怕。
她用无声的姿态这么表达。
这位年轻的环境研究者擦去手上的油脂,快速地打字,然后展示给旅行家看,脸上带着有些洒脱的笑容:
[北原,你有没有意识到:在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中,强者相对于弱者占据有绝对的优势。所以规则的制定者如果是公平的话,那么就必然已经偏袒了强势的一方。]
[如果兔子族群和狼族群的生存竞争要公平的话,那么兔子就应该有着和狼一样的生育率,一样的数量,否则怎么算是公平呢?但是如果这样,兔子早就要灭绝了。所以兔子必须要繁衍,必须大量的繁衍,它不仅仅与狼竞争,还要和无数的动物互相竞争。]
[在认为环境保护无用,认为环境保护在危害人类现在的发展的浪潮下,我们就是弱者。我们必须努力给自己制造优势。我会用我的文字对真相进行渲染,因为这是环境领域的战争,我们为我们所生活的环境而战。]
少女坚定地昂起脑袋,似乎她正在面对自己有可能被无数人指责的未来,但是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耀眼。
——她此刻不仅仅是一位研究者,一位倡导者,还是一位为了自己的阵营战斗的战士。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要在这个世界上叫醒更多的人,所以她不会纠结于什么公平,而是尽可能地做到最好。
她说出真相,她呼吁人注意到真相,重视这个真相,这就是她的职责。
“如果以后有人利用你的文章进行某些过激行为呢?如果你的文章被别人误解了呢?以后有人做出什么保护环境导致别人生命财产损失的事情时,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一切推到你文章中刻意制造出来的感染力上啊。”
这回是西格玛担心了,他抱着膝盖,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坚定的勇气:在他看来,甚至可以说,如果这篇文章真的很有名,那么被误解被别有用心的人当刀使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我知道,也许会有人说我圣母,或者说我是恶魔吧。但我不在乎。]
蕾切尔笑了笑,敲着输入法,这么“说”道:[我问心无愧,我也做好了准备。就像是兔子进化出超强的繁育能力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变成入侵物种那样,它是无辜的,该负责的明明是把他们带到错误地方的人。但它还是破坏了环境,遭到人们的捕杀。]
[就像是一个思想的出现带着好的想法,说着劝人向善的内容,但可能会在一代代人的扭曲和执行下会造成巨大的危害。就像是一场变革,不掀起战争与反抗就是永远的沉沦,掀起战争就是巨大的牺牲——我们总是在两难。但是无论如何,我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就不会退缩。]
作为一个环境学的研究者,如果什么都害怕的话,如果只用那些常人看都不看的数字和专业名词宣传的话,那些沉迷在对于自然的征服中的人们根本不会意识到可持续发展,未来的人类在面对自然的反抗时也会不知道何去何从。
蕾切尔·卡逊歪了歪脑袋,浅黄绿色的眼睛轻快地眯起,面孔被明亮的火光照亮,眉眼中是满满的笑意。
总有人要发声的,总有人会被指责的,所以为什么要害怕呢?而且骂了也没关系,她也没想着标榜自己是一个好姑娘。
只是,稍微有点遗憾。
她想了想自己在树上面听到的对话,尤其是那段关于环境保护者的,眸子微微垂下,其中的神色稍微有些黯然。
明明环境保护一直以来的核心都是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它被一群人曲解成了所谓牺牲人类去保护自然的“极端”,导致大家对其的不满与指责呢?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头顶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触感。
“所以说,能够有这么大勇气的蕾切尔真的很厉害啊。”
北原和枫的声音里面带着笑意,他看着这个说不出话的少女,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能够背负自己的选择,这就已经足够了。”
少女抬起头,看着对她微笑的旅行家,很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从鼻子里发出短促的一声,然后靠在北原和枫的身边,看上去又是之前那个有点狡猾的好奇小姑娘了。
西格玛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没有吃完的烤肉,也主动递给了对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我感觉我好像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