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和枫是在薰衣草的花田边上看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新邻居的。
当时他正在画画, 安东尼在边上的向日葵花田里面绕着刚刚冒出来的绿色转着圈,玫瑰花故意摆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实很喜欢向日葵和薰衣草。
旅行家已经快要把自己新的作品画好了。
他在画布上面抹了大片大片近乎于透明的碧蓝,带着几缕纯白, 流淌着绚烂耀眼的彩光。
这是普罗旺斯的天空,干净漂亮得就像是一颗浅蓝色的玻璃珠的色彩被投影在了天幕上, 处处都是被太阳赐予的和谐动人的斑斓。
还有大片大片泥土的黑褐与红褐色, 和冬天还没有褪去的灰白交织在一起。再往后便是嫩黄色和鲜亮的翠绿, 兴之所至还会在里面带上一抹浅浅的蓝,就像是天空的倒影,又像是一点水色的痕迹。
当卢梭走在通向那个他已经与之分别了半年的房子的小道上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色彩鲜亮的普罗旺斯, 色彩鲜亮的画, 还有同样拥有鲜亮色彩的画家。
“很漂亮。”卢梭忍不住驻足了一下, 看了一会儿对方最后的渲染和细节深化,感慨道。
拿着画笔的旅行家转过头,看着这位自己并不认识的陌生人,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眸里是一个友好的微笑:“谢谢。”
北原和枫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的长袖衫,袖口因为画画的缘故被高高挽起, 头上的浅红的软帽勉为其难地遮挡着普罗旺斯已经热烈起来的太阳,浅蓝色长裤的裤脚也被卷了起来, 露出一截纤细的腿。
换成了丝巾的米黄色围巾被系在了画架的两条腿上面, 在徐徐吹来的风里面高高地飞扬着,好像振翅的鸟。
他站在别墅的前面, 在红色的屋檐与碧蓝的天空下,弯起那对好看的橘金色眼睛在笑, 好像本身就是画面的一部分。
是一种干干净净的明亮。
卢梭咳嗽了一声, 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正式了点,紫红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对方。
“让-雅克·卢梭。”他这么自我介绍道,结果在刚刚说出口的那一秒就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眼前这个人可没有说要认识自己,自己这样问肯定给人的感觉冒昧得要命,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交友很随便的人……
“北原和枫。叫我北原就可以。”
旅行家笑了一声,轻快地回答道,显然看出了面前人的后悔与担忧。
这就是罗兰的朋友啊。
北原和枫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感觉这位在三次元比雨果都要早一个时代的哲学家比自己想象中更年轻一点。
让-雅克·卢梭,一个影响了后世浪漫主义传统的人,也是欧洲启蒙运动的领导人之一。他以哲学家的身份著称于世,但又以文学家的笔法书写着他的哲学,构建着他的理想世界。
同时……也很害羞。或者说是社恐?
“啊,那就北原。你是外国人吗?你的法语听上去挺不错。”
社恐的卢梭有些有些窘迫地原地站着,干巴巴地说道,一副想要搭讪又找不出词的样子,看上去呆呆的。
“可能我的语言天赋比较好?”
旅行家勉强把涌到喉咙处的笑给吞下去,眨了眨眼睛,很配合地回答。
“呃,没错。你的天赋一定很好。”
卢梭看上去更加紧张了一点,目光也开始变得躲躲闪闪的。
“对了,你住在哪里?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住的地方。我是说这里附近好像只有三座房子。”
这位远道而来的异能者很费劲地张了张嘴,想要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在吐出这一句疑问后还是沮丧地闭上了。
这和他想要讲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其实是想直接问对方要不要住在自己家里面的。
“嗯,我就住在罗兰的家里。说起来这段时间还真是打扰他了。”
北原和枫笑着回答,然后把画得差不多的画从画架上取下来,抬头招呼了一声正在田野里追着一只乌鸦跑的小王子:
“安东尼——该回去啦!”
抱着玫瑰花的孩子转过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面闪闪发亮。
他看了一眼旅行家身边的卢梭,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也不管对方身上沾着的颜料,一下子扑到了对方的怀里,发出欢快的声音:
“我们是有新朋友了吗,北原?”
“嗯。”
北原和枫看向一下子紧张起来的卢梭,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温柔的橘金色眼睛里好像有一颗浮在水中的太阳:“是新朋友哦。”
卢梭:“!”
卢梭悄悄地支棱了一下,之前的局促不安也瞬间就消失了——更准确的说,是消失了一秒。
虽然对自己新认识的这位朋友没法住在自己家有点遗憾,但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就住在罗兰的隔壁,想要去串门也是轻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