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
女孩子清脆的嗓音响起, 像是被浩荡长风所吹响的银铃,显得高邈又明亮。
安徒生扭过头去,看到了那一对只存在于回忆中的海蓝色眼眸。
“……”如果不是某位旅行家依旧老神在在地在旁边捻着一块奶糕当点心, 说不定他会怀疑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幻觉你个笨蛋!”
接骨木里走出的女孩鼓起脸, 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在想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狂欢节的彩漆桦木条, 拿它生气地一连敲了好几下安徒生的脑壳。
“全丹麦也找不出一个比你还笨的人了!”
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的安徒生默默地在对方根本没用多大力气的敲击下低着头,难得感到了微妙的心虚。
然后就看到这位来自接骨木的女孩显得更加生气了。
北原和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出“家庭伦理剧”,差点笑出声。
突然很遗憾安东尼这个时候竟然不在。
旅行家有些遗憾地想到。如果自家的幼崽也在的话,说不定能在声讨安徒生先生这件事上, 和对方达成一些共识。
“猫被踩了尾巴还知道‘喵呜喵呜’叫两声呢!心里难受就你一个人忍着,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坦率!”
女孩越说越气, 最后拿自己漂亮的蓝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明明都快疼死了吧, 还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知不知道我们都很心疼啊!”
根本不需要用乐观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也不需要靠改变自己来顺应这个世界, 去赢得别人的爱。如果难受的话,你真的可以哭的——真正在乎你的人从来不会在乎这些。
小时候的你不需要我们说这句话,后来的你听不见这句话,但现在我想要告诉你:我们不需要自己的朋友学会这种令人感到心疼的坚强。
从来都不。
我们更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沉浸在他们看不到的世界里的那个孩子。而不是现在这个为了“融入”这个世界, 在人前连难受都不敢的样子。
“没有这么糟糕啦……我觉得我过得其实挺不错。至于别的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用不着担心。”
安徒生看着幼年照顾自己的友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抱住了现在对他来说只是小小只的女孩, 语气认真到不知道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真的, 一点都不痛的。”
“……你看我是会相信你这句话的人吗?”女孩低声地抱怨了一句,然后反手抱住了他。
“唔,恕我直言,我现在感觉你们两个再这么说下去就都要哭了。”
旅行家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把最后一块奶糕丢到嘴里,好心地提醒到:“回忆应该用来多创造一些美好的记忆才对……唔呃,好痛!”
女孩拿木棍哼哼唧唧地又点了两下对方的额头,然后从安徒生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接着她把木棍往地面上一丢,于是它就长出了漂亮又洁白的翅膀,漂亮又温顺的棕色眼睛和修长有力的四肢——它现在可完完全全变成一匹马的模样了!
“的确,难得能够见面,我就不说这些事情了——反正某个家伙也是不会听的。跟我走吧!回忆确实应该更高兴一点才是。”
她这么说着,然后跳到了马背上,那对海蓝色的眼睛像是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广阔大海,里面跳动着灿烂的辉光。
“来吧,来吧!你们还没有看过这个时代的丹麦呢——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喜欢它的。”
女孩的马没有缰绳,她也不需要。这小小的姑娘抱着白马修长的脖颈,带着自己的朋友们跨越了时间的阻碍,从这段时光里飞跃了过去。
这里是冬天。然后很快春天就来了,接下来是夏天和秋天。
“看呐,红色的花开在了雪地上!”小女孩向地面上指去,于是他们都看到了在雪中开成一片的花。
“这可真漂亮。”北原和枫惊叹道,“我以为这种场景我在现实中永远也找不到呢。”
“没有什么东西在这里是找不到的:这是冬天,但也是春天。你们闻到山毛榉的香气了吗?它们就在那里呢,还有红色的浆果攀上了月亮,又从月亮上垂下来,像红宝石一样漂亮!”
“我记得我在这里丢过一颗浆果籽。”安徒生看上去有些惊讶,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地方才认出来,“它变化得可真大。”
“是的。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但是它还在这里,而且还发了芽,甚至爬到月亮上了。”
女孩弯起眼睛——她现在就坐在马背上唱着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啦!”
于是他们继续飞过去,越过了高高的山脉。这里是大片大片的麦田,金色的海洋比太阳还要灿烂一万倍,在风里哗啦哗啦地唱着抒情曲。
“好久不见,小汉斯!”一颗躺在田里,快要被腐烂成泥土的麦穗对上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