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股价的事情, 已然时近黄昏。
在哈利的恳求下,温德尔还是答应了和他一起用晚餐。
哈利亲自开车,带着温德尔来到了一栋欧式建筑前。这栋建筑的大门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有部分地方的油漆已经掉落, 看上去久经岁月。唯有两旁的倚柱和扁壁柱装饰着独特的山茶花纹, 像是一个只有少数人才能读懂的暗号。
哈利上前, 执起门上的金属环扣, 按照一种独特的韵律敲击了门扉。门柱旁的石砖应声翻转, 露出了一个闪着荧光的密码屏。
等哈利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紧闭的门扇之间才终于分开一道狭缝, 里面的侍从殷勤地将门向内拉开, 露出门后的一番别样天地。
餐厅的内堂并不大, 但其奢华精美的布置令人惊叹。头顶是复古的花枝吊灯,闪烁着莹润如珍珠的光芒, 脚下是花纹独特的手工地毯, 上面竟然绣着一幅不知来源的神话故事,随着顾客脚步的深入, 故事在地面徐徐铺开。最为独特的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美食混杂着花香的馥郁味道, 非常巧妙地刺激人的食欲, 却又不至于过分香浓,让人身心放松,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接下来的大餐。
餐馆里的人寥寥无几,彼此之间相隔遥远,声音也几不可查。侍从领着哈利和温德尔绕过廊间摆设的复古陈设, 转入一个隐秘的角落, 帮两人拉开座椅, 布置好餐具后就悄无声息地鞠躬离去。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角落,在这张桌子上用餐,可以不动声色地看到整个餐厅内堂的情况,但自身的隐私却能保证不被窥探。除此之外,这个角落的上方正好有一盏玻璃吹制的灯花,造型生动的琉璃攀附在墙上,柔和的光线像自然洒落,模拟出黄昏日落的韵味,让这个角落看起来别有情调。
——即便是温德尔,也不得不为这家餐厅的精妙构思而由衷叹服。
像是感受到了温德尔隐晦的好奇,哈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像是价值不菲的宝石,闪烁尊贵和骄傲:“这个餐厅已经有快百年的历史了。它采用会员制,只服务纽约的老钱家族。每个被选中的会员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进门密码。会员不可以转让,只可以被直系亲属继承,如果家族没落了,那就不再有资格进入这里。”
“随着世事变迁,能够在坐在这里消费的人越来越少。在我非常年幼的时候,父亲曾带我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大厅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衣着华贵的富豪。但如今……”
哈利的笑容里掺杂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他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或许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温德尔不由得呼吸一滞,心中一部分也为此摇晃起来。
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温德尔总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就像隔着桌子对面而坐的,是当年的自己。
他看到哈利嘴角的笑容,却能轻而易举地品味到那丝被掩藏得极好的苦涩。他看到哈利挺得笔直的脊背,却能对肩膀上承担的重量感同身受。
哈利就像是一封由密文撰写的书信,在外人看来复杂难懂的乱码,拥有密钥的温德尔却能毫无障碍地读懂纸面上纷乱的求救。
十八岁的温德尔隔着木桌,静静地注视着二十三岁的温德尔。
他没有说话,他们都没有说话。
但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温德尔的耳边悄悄响起,分不清是年幼的自己还是年轻的哈利,他在哽咽着说: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温德尔怔怔地、深深地凝望着哈利。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温德尔的手已经抚上哈利憔悴的面庞。
手心里传来被细小胡茬刺痛的感觉,像是少年抵御这个残忍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温德尔把这个脆弱而坚强的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
哈利浑身一震,在温德尔的拥抱里诧异地抬起头,温暖随着彼此相贴的衣服传来,僵硬的身躯慢慢松弛。他闭上眼,将脸依偎在温德尔的肩头,终于允许自己拥有这短暂的怯懦时刻。
“我很抱歉,哈利。我也曾经历过,我知道这有多难。”温德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哈利紧紧抱在怀里,
对上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他诚恳道:“哈利,或许你愿意和我谈谈奥斯本公司现在的状况?”
在奥斯本企业的大堂里,温德尔也曾说过一样的话,但当时的哈利对温德尔所谓的“感同身受”深表怀疑,甚至以为这不过又是一句轻飘飘的戏言,用以展示他的同情心。
如今,在两人谈妥[纽约之声]的协议之后,看到温德尔爽快地按照年初的股价进行收购,他不得不相信,原来商场之上,还会有温德尔这样的人。
温德尔坐回了餐桌对面,他的目光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没有滚烫到让人难以避世,只是温暖地包裹着哈利,替他驱走身上的疲惫和寒意。
哈利的嘴唇嗫嚅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沉默了许久,他将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平静地开口:“您想了解哪部分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