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宴席的角落上,夏家女婿何思远正心不在焉地望向远处。
“郭娘娘跳得真好,临之你说可是?”
郭贵人得了皇上赏赐,盈盈退下之后,夏荣芝才收回视线,含笑问道。
今日要进宫来,夏荣芝拿出了最好的头面穿上,她的长相随父,生得富态,姿色稍有欠缺,若是减去繁重首饰选对妆容,也是飒爽清秀的大家闺秀,可她想到进宫会见到丈夫的故人,不禁使足了劲打扮,提前修了眉,把颇具个人特色的浓眉修成了千篇一律的柳叶细眉,显得用力过猛,不伦不类。
临之是何思远的字。
“贵人娘娘跳的舞,我不敢细看,”何思远握着她的手:“荣芝说好,那肯定是极好的。”
在握着她手的时候,他稍稍错开视线,目光没落到她的脸上。
何思远很难控制自己,他忍不住把眼前人和旧时人拿来比较。
在梅泽县的时候,姜氏便是有名的美人,哪怕女眷不经常出来走动,总有太太小姐聚会的场合,漂亮的容色是掩藏不住的,少年时的爱慕萌动也是实打实的,他觉得自己对姜娴一片真心,只可惜敌不过现实。
卿本佳人,奈何……
他太优秀了。
中举后得考官青眼,成为夏府的乘龙快婿。
何思远不是没挣扎过,但见识过京中风光后,他明白一个三品大员的老丈人能在官场上为他提供多大的帮助,这些都是姜娴一个小小的梅泽县丞之女给不了他的。
娶妻求贤淑,不可光看容色,何思远以为自己很懂这道理,可当听说姜娴进宫选秀后,他又不禁深深不忿起来——她竟如此不守妇道!
其实两人的情谊很守礼,从没单独见面,顶多在聚会上聊过诗书,因着两家的交情多有走动罢了。可就像原主一心认定何家公子一样,何思远也理所当然地将原主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是他的女人,哪怕他被迫无奈背信,也该为他守贞。
还有一个想法,何思远没敢在妻子面前说。
他想着自己进士出身,才华横溢又有夏家相助,想必很快得到赏识升官,前途无量,超越老丈人也是未可知的事。等他在京中站稳脚跟,就将在梅泽县乖乖守着的姜娴接到京中来,纳作妾室。
贤妻娇妾,何等快活!
有他这份淡淡的愧疚和少年情意,姜娴被他纳进门之后,肯定不会吃苦受罪。
但,姜娴进宫的意气举动,将何思远的内疚和情意抹煞得一干二净!
她竟这般不安于室。
何思远又是痛心,又是气愤。
他觉得自己被绿了。
夏荣芝很爱慕俊美又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夫君,对他的情绪观察入微,她发现宫里刚选秀完,自家夫家就郁结上了,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原是夫君三心两意,她却没怪丈夫。
她在跟着夫君回乡时,远远地见过姜氏女一眼,只一眼,便生出无限酸意来。哪怕她家世不显,可她有那么一张脸!见到丈夫这般情状,她更加嫉妒姜娴,妒生怨,这对夫妻今日进宫贺寿,想的都是同一个人。
“临之,等会就是姝常在献艺了,”夏荣芝绵着嗓音低声说:“妾身竟没听说她还有此才艺。”
因为不在自家,人多口杂,夏荣芝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也不敢编排皇上的女人。
刚成婚时,何思远为了讨好她,使出了诋毁前任大法。只要夏荣芝一阴阳怪气地提到姜娴,他就使劲贬低她,越是贬低姜娴,夫人就越是开怀。
于是在夏荣芝的印象中,姜氏就是个漂亮草包。
今日,何思远却没顺着她的话说,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夏荣芝微微变色。
须臾,她想到这是在宫中,夫君不便提及天家女眷。想通了这一点,她勾起甜蜜的微笑,抬眸望向台上,却见到有太监搬来六根三人高的柱子,使法固定在台上。
这个彩排演习时他们做过无数遍,这回做来更是熟练,可是彩排时姝常在不曾表演过她的舞蹈,只监工他们固定得稳不稳妥,提点柱子摆放的间距和位置,于是小太监们也不晓得这六根柱子是要来作甚的。
姝常在吩咐过,六根柱子必须以五角星的形状分布。
不愧是新晋宠妃,真能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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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舞台旁边的楼阁二楼阳台缓缓走出一个白衣女子。
说是白衣,也不全是。
雪白的舞衣上绣满金纹,金纹底下又用特殊的绣法藏了暗纹,灯光下流光跃动。这件舞衣设计特别,它很轻透,却不暴露,该捂着的地方有好好捂着,没因邀宠失了尊贵。
她手抱着厚厚的长缎,向上位者坐着的地方遥遥行礼,在被叫起后,说出贺词:“恭祝皇上寿辰,愿皇上龙体安康,愿世清平,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因为皇上金口玉言承诺过,这次表演得好就升她的位分,等于关系到她职称评定,姜娴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同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