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大男人这些年和妈妈两地分着，总有个伴儿吧？”
戴沐阳极其稀松平常地问，她在国外长大，父母两地分居，各自有各自的伴儿这很正常，在这事儿上她很看得开。
戴志良不尴不尬地笑着，“恬恬，这个问题我可以保留吗？”
戴沐阳一笑，“ok。反正妈妈并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了。”她说得倒是轻松，其实这是他们这个家庭莫大的悲哀，他作为一家之长难道就听不出来吗？还真是讽刺。
戴志良悠然地坐在大客厅了喝茶，也就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虚和苦涩。年轻狂妄的时候原本不在乎的东西，原本无所谓的东西，到了这个年纪他其实尤其需要。有时候他甚至想，等到自己油尽灯枯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就算大权在握，就算家财万贯，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男人的自尊，很怕被人看穿自己的软弱，尤其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希望自己是她眼中永远的英雄和斗士。
这里没有任何女人生活的痕迹，不单单没有女人的痕迹，这么大房子似乎除了爸爸的气息之外，就再也没什么人味儿了。戴沐阳在卫生间里洗了个手，探出脑袋来，“爸，你一个人住，都没找个保姆什么的？”
戴志良放着手里的紫砂壶，“找保姆多浪费，秘书每周三和每周五都会给我安排一个钟点工过来打扫。对了，恬恬，晚上想吃什么？”
“我能点爸爸做的饭吗？”
“当然了。”
戴志良不但没有不耐烦，甚至还有一丝丝温暖。这些年他一直都想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给女儿做顿饭，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美美地吃。还以为这么些年不见，又是在美国自由环境下长大成人的女儿，会不经心这样东西呢，原来她想的跟自己一样，这种感觉让他一阵儿很窝心。
“你随便看看电视，我去买菜。”
他的鼻音很重，戴沐阳听出来了，从心里有些可怜他。
戴志良许久没下厨了，略显生疏，在晚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三菜一汤终于上桌了。一个清蒸鲈鱼，一个西兰花炒腊肉，一个酸豆角炒肉末，搭配着一个玉米排骨汤。
戴沐阳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上，等着戴志良全都收拾妥当了，“爸，家里有酒吗？”
戴志良一愣，但是想着女儿也算个成人了，喝点酒怎么了？
“有，爸这儿全是好酒。”戴志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82年的拉菲，就是跟咱们今儿吃的这些小炒有点儿不搭调。”
戴沐阳呵呵一笑，“爸做得饭，百搭。”
“那成吧！”戴志良洗了两只高脚杯分别倒了少半杯红酒，一杯递给戴沐阳，“只要我女儿高兴，怎么着都成！”
不知道是许久没吃了，还是怎样，戴沐阳觉得爸爸的拿手菜没有之前做得好吃了，根本不是之前那个味儿，不过酒还真是好酒，只有轻轻一抿，她就能尝得出，“嗯，不错，是原装正品。”这不是废话吗？她喝得是市长的酒，谁敢拿假酒来孝敬他。
戴志良看着女儿熟稔地晃着高脚杯，以及品酒的动作，“恬恬，经常喝啊？”
戴沐阳瞟了他一眼，“心烦的时候喝点儿。”
戴志良一笑，“小屁孩儿，你能有什么烦心事儿！”
“爸！你敬你，”戴沐阳突然站起来，朝戴志良举着酒杯，她的眼睛瑟瑟地有点发酸，觉得自己一分钟也演不下去了，“谢谢你这些年为咱们家，为我的付出！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我和妈妈在美国富足的生活……也谢谢你，把我妈妈她逼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女斗士，还有，更要恭喜你终于中奖了，祝你好运吧。”
戴志良觉得气氛突然间就不对了，但是他看不懂他的女儿这是在唱哪一出，“恬恬？”
戴沐阳知道自己说多了，苦涩地一笑，竟有眼泪彪出来了，“爸爸，你觉得这么殚精竭虑的活着，这么亏心的活着，有劲吗？”
戴志良彻底愣住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活着赵婷婷跟孩子说什么了，不然，他女儿不会莫妙奇妙地说这些话，也不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回国，现在还不到寒暑假的时候，“恬恬告诉爸爸，出了什么事？”
戴沐阳悲痛地摇着头，“爸，我知道你尽力了，你再努力地为我营造一种像童话一样的生活，但是爸爸，你有没有问过我，我需要什么？”
女儿需要什么？
戴志良皱皱眉，他其实没有一个具象的答案，在他宽泛地潜意识里，所有孩子不是都一样吗？一个完整的家，优越的物质生活，良好的教育环境，他也恰恰给这些努力着，所以这么些年他都没有跟赵婷婷离婚，所以他把她们送出国，所以他让她上很好的大学。
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多吗？
“恬恬，爸爸原谅你的小脾气，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戴志良不想打破刚刚美好的氛围，拿出一个家长的威严来试图让女儿安耽下来，“你、你刚刚说什么，我中奖了，什么意思？”到底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这都能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