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狼群情况就不同了。三叔只能放弃黑熊,边打边逃,一直把箭打光,虽然射死十几只恶狼,但狼群依然紧追不舍。开始三叔还想,射杀几只狼以后,狼群害怕自然就退了,因此也没想到上树躲避。而且山里猎人都了解狼群的习性,人躲在树上,只要还能被狼看到,狼就不会离开,它们会一直守在树下,如此反倒是致自己于更危险的境地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猎人都不会上树躲避狼群。等到三叔退无可退想上树的时候,已经晚了。
狼群大概有四十多只,头狼就是那头白色巨狼。三叔之前也听说过这头狼,今天是第一次相遇。每当三叔射杀一只狼之后,在群狼稍有退意的时候,那只白狼就会在后面发出“呜”的一声嚎叫,听到叫声,狼群便不再退,转而发出更猛烈的攻击。白狼则一直徐徐跟在狼群最后,并不发出攻击,但三叔知道,它是在找合适的机会,只要机会出现,白狼发出的必然是致命一击。
三叔有些慌了,倒不是怕,他这一生遇到无数风险,死已经算不得可怕的事情了,可现在不同,妻子正在怀孕,自己怎么可以在没看到出生的孩子之前就死?三叔观察了一下四周,照准一棵离自己最近的大树,边挥舞猎叉边慢慢靠了过去。这时群狼已经把三叔围在了当中。
三叔舞动着钢叉,不时把离得近的狼逼退,慢慢地一步一步的靠树转了一圈,三叔想找个最好的位置往树上爬。可就在三叔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原处时,却突然发现,原本站在最远处的白狼已经不见了。三叔心里一凉,暗叫一声“完了”,当时已完全没时间思考,完全是出于本能,不顾一切地合身往前扑了出去,同时双手紧握猎叉向身下猛刺。
站在三叔前面的那只狼几乎是在三叔跃起扑出的同时,也张开巨口咬向三叔。三叔借着下扑的力道,插向地下的猎叉猛地刺进巨狼的嘴里,巨狼发出一声嚎叫,竟被钢叉活活钉在地上。同时三叔也扑在这只狼的身上。这时候三叔已经完全顾不上四周扑过来的其他恶狼,几乎在身体压住巨狼的同时,死命向右一滚,手上使力,用钢叉将身下的巨狼甩到自己身上。也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那头消失不见的白狼,已经从空中扑在了三叔身上。
被三叔甩到身上的巨狼剧痛之下四脚乱蹬,鲜血随着哀鸣狂喷,三叔来不及拔出巨狼嘴里的钢叉,猛地向上一提,就在白狼巨口将要咬住咽喉的瞬间,口喷鲜血的巨狼已经把三叔的脸遮起来,白狼的巨口同时咬下,巨狼的哀鸣声噶然而至,白狼这一口正咬在巨狼的喉管。
一时间,一人两狼全都静止在那儿。三叔躺着地上,身上仰躺着已经毙命的巨狼,白狼的嘴依然咬住巨狼的咽喉。此时三叔的眼睛和白狼的眼睛相距不足一尺,一人一狼,四只眼睛死死的盯住对方。一刹间,三叔心里涌出一股从没有过的寒意。
从白狼血红的双眼里,三叔感到的竟然不是野兽所应该具有的凶残,而是有如人类般,带着智慧的嘲弄的眼神,这让三叔在寒意中竟然产生一丝丝的绝望。突然间,三叔明白了群狼为什么在死掉那么多同类之后,不但不退,反而发出更猛烈的攻击,因为这只白狼对于其他狼来说,是绝对的主宰,群狼对白狼的恐惧要超出世上其他任何恐惧,它们宁愿死也不敢违抗这只白狼的命令。这就如同人与狗之间一样,狗拥有咬死主人的力量,但绝大多数的狗却只能服从人主而不敢反抗,因为人拥有的是智慧。
三叔相信,眼前这条白色红眼巨狼,正是靠着智慧来统治狼群。
刹那间,三叔心里产生出一股决绝,自己今天恐怕是完了,但即便死也要拉上这只白狼共赴黄泉。
三叔屏气死死盯着白狼的眼睛,右手滑向腰间的短刀。握住刀柄,三叔心里稍稍定了一定,缓缓呼出口气,右手轻提,短刀出鞘。短刀刀刃如一汪秋水,又如夜月中寂静潭水里的一弯新月,这是一把长仅一尺的弯刀。白狼的眼神变了,突然松开咬住灰色巨狼咽喉的巨口,仰天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它开始后退,一步一步地、非常小心地后退,退到一丈开外。白狼低头再次发出“呜”的一声嚎叫,然后猛地向后跃开。
在白狼向三叔发起攻击的时候,其他巨狼都四散退开,并不上前一起围攻,此时听到白狼的叫声,原本围在四周的狼群再次围了上来。
霎时间三叔感到一阵解脱,但同时也产生一股悔意。刚刚的瞬间无疑是三叔有生以来最凶险的经历,靠着身手敏捷和胆识,才保住性命。但最重要的,还是三叔做为猎人的感觉和本能,在发现白狼离开自己视线的瞬间,如果有半分犹豫,哪怕当时三叔在心里稍微想一想“怎么不见了?”而不是马上做出扑出、下刺、翻滚这几个一气呵成的动作,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所处的位置,那现在躺着雪地里的就不会是那只灰色巨狼而是三叔自己了。但同时,三叔虽然靠本能使自己远离危险,可正因为是本能,也使三叔无法为下一步做出考虑,从而再一次面临危险境地。白狼竟然落在自己身上,而且相距甚至还不足一尺。三叔知道,和猛兽对峙离得越近便越是凶险,刚才那一瞬间,实是妻子做为陪嫁的那柄短刀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