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爆发于五月的最后一天。人犯中有赵氏两兄弟,平日里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本也不算什么重刑,偏遇上大肆流放,兄弟两被连带发往了长苏。这一日军营中监工的士兵喝醉了酒,故意刁难众人,平日里大家忍一下也就算了,那天天气很冷,他却拿了凉水去泼还挂在半空的犯人,那赵家的哥哥气不过说了两句,竟被他一刀砍断绳索,落地之后就不行了。赵家弟弟顿时疯了,抢了刀一顿乱砍乱杀,整个营地跟炸开了锅似的,素日里被欺压的火气终于爆发,人犯与士兵就此打了起来,待凕皿带人赶到时,已经死伤了百余人。
凕皿大为光火,虽然人犯的性命不值钱,但这种大规模的爆发冲突对他来说并非好事。他之所以能安枕无忧的在这一方小天地做个土皇帝,就是得益于稳定的环境,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种平衡。
“始作俑者人在何处!”
“已经……”
那始作俑者赵氏兄弟和那名挑起事端的士兵在殴斗之中早已死去,而受其波及的犯人们此刻皆被五花大绑的押在城墙边上等候发落。
凕皿寒着脸扫了一遍,对着李长肃道:“去,拿了我的鞭子来。”
三千多人犯,甚至过于这长苏的百姓人数两倍以上,若是不能服服帖帖,早晚有一天会酿成大乱。以前都相安无事,偏这三百多人到来之后便出了这样的事!
呵!是这样的,很多人初来乍到还懂不得这里的律例,他们不知道老人们是如何做到俯首帖耳的。好,他们不知道,自己便教他们知道!
“啪!”蘸着盐水的长鞭凌空甩过,发出了脆响。
围观的老犯人们显然都知道这鞭子的威力,趴跪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那被孤立的几百人便成了众矢之的。
“啪!”
一鞭扫过,登时就有人吃不住痛趴下了。凕皿冷笑着随手拖出一人,然后手中长鞭劈头盖脸。那人发出惨叫,长鞭过处皮开肉绽。
“啊——啊——”
那人疼得抱头痛喊,想逃跑,却被凕皿一脚蹬下,挣扎不起。
“啪,啪!”鞭子一鞭接着一鞭,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那人的惨叫哭号撞击耳畔,让所有人皆不忍相看。
“这便是我要教给你们的规矩!在这里我说的话就是律例!谁敢挑衅我的权威,我就让谁知道这里谁说了算!!”凕皿咆哮着丢下那人直奔向这头,手中长鞭一行行一列列抽打下去,肆意发泄着怒意。
紧握的双拳在疼痛袭来的一刹那压入了地面,白炎紧咬牙关闭上了眼。
一鞭,又一鞭。
火辣辣的感觉从身子的每一处伤口侵入,令人战栗,身边的人都吃痛不住倒下,他却依旧弓着身子,岿然不动。
哀嚎声不绝于耳,鞭子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白炎睁开双眼,感到自己身边有人蹲下了。
凕皿用鞭柄挑开了他颊边的乱发,面含深意的看向了他。
“你,起来。”
白炎叹了口气,紧握的双拳松开了。他低垂双目站起,却被凕皿强行将下颌抵住将头抬起了。
“你的名字。”
“大牛。”
凕皿眯了眯眼,看向了他脸上的刺青。
面目狰狞的青面兽!
这人是何时汇入队伍之中的?看他的样子当不过二十三四,这么年青,是犯了什么罪行被刺配流放的呢?
脑中思索,终于想起了当日的场景。
是了,这人是裴大人亲自送过来的,当时天很黑,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黑蟒服的侍卫,裴大人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他入了队伍,自己当时也未曾在意,现在想来,其中大有奥妙之处。
“哼,倒也还有一个硬气的。很好,这些新来的不懂规矩,正好需要一个管事的。就你了,以后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便只认你一人!”
“大牛难当此任。”
本以为那人会感激涕零,谁料他竟一开口就拒绝了。凕皿脸上有些过不去,冷哼着一退,手里鞭子啪的一声便抽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从腘窝传来,白炎双膝一弯,又挺住了。双腿在不由自主的打颤,他却咬着牙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凕皿眼中深意更甚,想了一想,突然笑了。
“你怕惹麻烦对吗,想就这么藏在这么一大堆人里面相安无事是不是?哈,哈哈哈哈,我便偏不给你这个机会。我凕皿看上的人,就没有不听话的!”
他说完扔掉鞭子返身就走,边走边对李长肃道:“从今日开始,这人就不用再做粗活了,给他一套干净的衣服,住的地方也另外腾出。我还不信,这世上有不贪安逸的心。”
李长肃拱手送他离去,然后看向了依旧挺立的那人。
果然,他的确是与旁人不同。要换做其他人,现在恐已经感恩戴德了吧,他却仿佛被推于艰难之境,丝毫未有喜悦和欣喜,这样一个人,倒实委让人捉摸不透。
大牛……
这该不是他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