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吹去了一天的燥热,京口的渡口处隐隐的闪动着几道黑影,对着黑幽幽的江面不停的张望,片刻之后,黑影回转到了不远的小道口。首发
“少主,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否则以咱们途径的水路速度,何叔早就应该到了。”容博拱手向莫寒回报着渡口的情形,莫寒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天空,想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等不了了,武飞云的人马已经近在咫尺,咱们现在不走,怕是要被堵在这里了,容博,选一个可靠的人留下等着何叔,其他人明早城门一开就跟我走。”
“好,我这就去安排,夜色已深,少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到早我便去马市挑选几匹得力的马儿,回来之后咱们就出发。”
“去吧。”
容博带着手下遁入了夜色,莫寒却依然在原地站了许久,才一个低头,抚向了腰间的锦囊。
“洛冷兄,你现在可还好,是莫寒无能,才会让訾烯姑娘死在我的眼前,若我当时便带她离去,你们也不会阴阳相隔,两不相见。如今落雪崖也没了,你一个人被孤立在这千里之外,当如何才能撑得下去!希望小侯爷能说动了你,让你摈弃那些一直坚持却难以实现的东西,远走他乡也好,隐姓埋名也罢,只要你能活着,莫寒便再无他求了。”那叹息包含了太多的心酸与无奈,此时此刻的莫寒并不知道柳洛冷已经战死沙场,随风消散。他以为不管怎样,就算那人心中带着仇恨,也会坚强的活下去,可他却忘了,当一个人什么都失去之后,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
哀莫大于心死,心没了,又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剔透的玉佩在手中反反复复,因摩挲而有了温度,莫寒仰起头去,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月夕之夜,所有人都聚在了云雾山庄,那时的大家还没有这么多让人无可奈何的过往;小侯爷身边的璎珞姑娘尚在人世,太子殊宸不过是个稚气十足的孩童,佰茶公主勇敢的表达了她对弓的爱意,南宫则对弦伊诉说了衷肠;自己与洛冷揣测着无瑕的身份,无瑕则在令官白泽的配合之下,一遍又一遍的捉弄着那想要从他口里得到一句肯定的小侯爷,直到他自己都醉去了,也没能让小侯爷得到想要的那一句话,而今他与小侯爷摒除万难在了一起,旁人却……
想到佰茶与弓的生死相随,洛冷与訾烯的天人一方,莫寒禁不住又是一叹。
往日种种皆如过眼烟云,不可挽留,死者已矣,只愿活着的依然能够好好的走下去。
几道响箭突然响起,彻动了天地,莫寒诧异的回过头去,看向了火箭如蝗的城门一方。
糟!是叛军攻城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看来自己是走不了了。
身随心动,只顷刻之间莫寒的身影便已到了小道的那头,他一路疾行,直奔了城门方向,心中却渐渐的有了不安。
这京口驻守的乃是钟崇孝旧部,隶属九原军,钟崇孝与自己并无过多往来,只素来听闻此人迂腐,说得好听是忠心,说得不好听便是死脑筋,自己是抗旨出京的,皇上必定已经广发密令,不许地方各部听从自己,此去见了钟崇孝,若他一味抗拒,自己又该如何才能借助他的兵力来抵挡叛军呢?
“武飞云的人攻城了,少主,咱们是现在走还是怎样?”容博回转来寻莫寒,因城门形势险峻,但凭他们这么些人根本无法力挽狂澜,是以他开口问的是是否离去。莫寒停步揣度了一下形势,见城中士兵虽有些慌乱,却并未有人撤离,想那钟崇孝虽然迂腐,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于是他停了片刻之后脚步再起,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前方。
“跟上!”容博招呼了一声,带着其余人一并往了城墙而去,到了近前,才知情况比大家想的还要糟。对方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来,不论是兵力还是物力皆难以匹敌,此刻夜色正沉,那城外火光缭绕,竟绵延数十里未曾间断,光是这气势便已生生压倒了守城的晋兵,当攻城的节奏愈发密集之时,城墙上的士兵们开始溃败,一时间血光四溅,横尸遍布。
“少主——拦不住了!咱们再不走便也走不了了!”眼见敌军如翻滚的洪流涌上城楼,容博心急如焚的对着阵中厮杀的莫寒大叫了一声,莫寒回头看了一眼,见身边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心头一揪,有了搐动。
这京口虽然不大,可百姓少说也有万余,因江河环绕,所以只两道城门通行,而今叛军将城围住,百姓们根本避无可避,若叛军一拥而入,他们便只能任其宰割,填其饕鬄之欲了。
“钟将军何在!你们家将军呢?人呢——”城中的百姓已经乱成一片,莫寒不忍就这般抛下他们离去,是以抓住了身边的士兵追问着钟崇孝的踪迹,岂料那人却痛哭着将手一指前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那头伏下了身去:“将军他——已经亡了!”
莫寒这才看清那烈火缭绕处僵着一道人影,依然保持着俯身向下的姿势,整个身子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他却只双手紧抠女墙,到死也没放开。
莫寒骤然间将头一仰,差点落下泪来。他没想到钟崇孝竟已经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