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怎么又在看这图了,本来缠绵公子回来了,公子可以让他来做做看,只可惜,他现在的情形实在是难以胜任。”弦伊将手中药材细细整理妥当,用干燥的粗布层层裹好,放在了马车上,见无瑕依然低头看着那日所绘的图纸,她禁不住一叹,从无瑕手中将其一抽,卷成画轴,放入了车内:“公子这两日可清瘦多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身子要受不了了。”
“大军出发在即,侯爷事情繁多,所以无暇顾及与我的约定,这军中能人辈出,只是我对他们都不熟悉,也不知道何人能有如缠绵般巧手做出这鸢来,云岚的队伍倒是已经到达了,等过一会儿,咱们将马车驶去那头,问问他军中可有人能担此重任。”
“听哥哥说,小侯爷那回在泾阳跟南宫可是连人带鸢一起跌进了河里,公子莫不怕——”
“汲水是盘龙到巨鹿之间的最大一座城池,如今敌我双方兵力相差无几,这城池又刚刚翻新加固过,若依一般攻城之略,一来耗费时日过多,于士气大大不利,二来……二来……”无瑕有些恍惚的垂下了眼眸,没有将剩下的话语说完,然弦伊却已经明白他所担忧的是什么。
小侯爷许久没有消息了,虽然于现下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说明了他还未曾落入敌人手里,可终究有这么长的时间了,他明知道公子就在营中等待着他,若非有了万不得已的理由,他定是不会抛下公子一人的。所以,他要么是被困住了,要么,便是……
弦伊心头猛的一跳,下意识的甩了甩头,强令自己撇开那令人担忧的想法,继而双眸一转,对着无瑕挤出一丝笑意,道:“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公子不必为他担心,不定他这会子便躲在哪想着公子呢。”
“弦伊说得极是,那小子福大命大,终究还是会回来祸害咱们的。你如今为他担忧,等他回来受了他的纠缠,就又该使小性子耍脾气了。”身后突然传来缠绵的调侃声,无瑕回头一看,却见奚昊的马车不知何时竟已到了身后,而那欠揍的声音,正是从他的车内发出来的。
“刚醒了一日,便又开始耍了嘴皮子,早知如此,昨日奚昊打你时我便不该拦着,让他将你的这张嘴撕烂,也省得每日里跟我抬扛刁难。”无瑕眉头一皱,上了前去将车帘一挑,看着车内那歪着身子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男子,于鼻间发出了一声冷笑声来。
缠绵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神情极其配合的透出了委屈,见无瑕依然冷着脸不搭理自己,他这才收起玩语郑重其事的道:“果真如此绝情?无瑕,我可是心中想着你们,才一路撑着半条命回来的,你当真……舍得让我死?”
无瑕被他那话一哽,突然间想到了昨日他回来时的情形,心底涌起酸楚,鼻间一热,竟不由得凝起了泪花。缠绵本是想要逗他笑,却怎料他神色骤变,反而有了泪光,心中懊恼,顿时将身子一撑强行坐起道:“怪我不好,昨日惹了奚昊伤心,今日又来招惹了你,你可千万别哭,我如今身子不好,你这一哭,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奚昊人在哪?怎容你一个人四处逛荡,你这肩头伤得那么重,便留在后方好好养着,跟着瞎荡什么。”无瑕说完躬身上了车去,将他的身子扶好靠在了车壁上,又挑帘对着赶车的谷雨道:“赶了回去,奚昊一会儿见不到他,该着急了。”
“是!”谷雨应着将马车调了头,无瑕这才回身坐在了缠绵身边,看着他肩头厚厚的绷带,心疼的道:“今日的药换过了吗?大军就要出发了,你与奚昊留在这,等身子好些了,就回相思谷去。”
“说了什么胡话,奚昊大早的便帮着各位大夫装载药材去了,我们不会留下来,也不会回相思谷,我与他,一定会跟你们共同进退,要走可以,等这仗打完,你与白炎跟我们一起回去!”缠绵并未去听无瑕那话,对他的提议更是充耳不闻,见自己说完无瑕还欲张口,他突然将眉头一皱,倒吸着冷气龇牙咧嘴的道:“嘶——这伤口疼得不行,我得躺着睡一睡。”
“你没事吧?我来扶你躺下,小心一点。”无瑕不疑有他,以为果真是他方才牵动伤口引起了疼痛,忙伸手扶他躺下,然后轻声道:“你睡,我便在这守着你,等奚昊回来了,我再走。”
“奚昊说,要是痛了便帮我呼呼,如今他不在,你能帮我呼么。”
“哧——”纵淡然如无瑕,此刻也禁不住笑出了声来:“都多大的人了,那骗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敢拿出来说,当真呼了便不痛了么。”
“可是,你小时候这样对我说过,说呼过……就不痛了……”
车内突然陷入了沉默,无瑕本还漾着笑意的脸上忽然间浮出了一丝伤痛。
这是娘亲对自己说过的话,从小开始,只要自己练习金丝受了伤,娘亲都会这样对着自己的伤口呼气,说这样子就不会痛了;娘亲死后,遇到同样的情形,自己也都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对着那一道道伤痕轻轻呼着气,就好像,娘亲依然还在一样……
“无瑕,如今的你已经不用再一个人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我们大家都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