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灰沉沉的,地上都是积雪。
周老抠他们路上不敢停歇,趁着雨势小,能走多远是多远,他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几百公里。
他们走了半个晚上,还没走出本地的县城。
现在是过年,外面又下雪又下雨的,路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别说人了,就是连只鸟也看不到。
一路上,周老抠和周老二互相换着拉车,猫蛋有时候下来走,不愿意坐在车上。
在路上走的王翠芬她们,人手一个木棍,柱着棍子走,能省点力气。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爹,咱歇歇吧。”
最后面的陈耗子已经是第十遍喊累了,这下他真是走不动道了,两只腿就像是灌满了铅似的。
板车歪在雪地里,他也歪在了雪地里。
“娃他爹,你快起来啊,再坚持坚持。”
同样累的不行的周芳芳,喘着粗气,一边催促着自己的男人,一边又把自己头上被风吹乱的绿色头巾解开,重新包住了头,在下巴打了个死接。
可这压根就管不了啥用,冷冽如刀子般的寒风还是把她的脸,和脖子刮的生疼,寒风夹带着盐一样的雪粒子,仅仅是过了半夜,周芳芳的脸已经被冻的红肿红肿的了。
她缩着个头,手一个劲的往棉袄袖子里钻,外面打着补丁的花棉袄,已经被雨水给打湿了半截。
她家里就一块油布,撕成了三份披在了身上,风雪一吹,就全给吹开了。
不像她爹娘身上的油布,从头裹到脚后跟,油布做的就像件衣裳似的,还在腋下做了几个布纽子,脱的时候,解开布纽子就成。
还有她爹娘头上戴的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帽子……周芳芳羡慕极了。
“娘,俺也走不动了,俺想坐车……”
周芳芳的闺女陈苗儿和陈狗剩瘫坐在地上,瞅着前面的板车,原本就有冻疮的脸,此时灰青灰青的,棉裤太短,年纪大的陈苗儿的脚踝都露出了一小节。
脚上的布鞋早就被地上的雪水给浸湿了,脚冻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恁爹不是刚推了你们一会吗?这才多长时间,就喊着又要坐车,快站起来走。”
周芳芳伸着手,想把雪地里的闺女拉起来,可陈苗儿说啥也不肯起来,她的耳朵冻的通红通红的,正在流脓。
头发上湿漉漉的,都是头上的油纸被风吹掉,落的雨水,雪砸在了上面。
“娘,你和俺姥娘说说,让俺坐他们的板车吧。”
陈狗剩看着那像小房子一样的板车,钻进里面,肯定暖和的很。
他穿的比陈苗儿的厚点,身上罩着不知道是陈耗子的棉袄还是周芳芳的棉袄,大的就像唱戏的一样,连腿都挡住了。
腰上还系着一条麻绳,小脸吹的都皲裂了,手僵硬的连握紧都没法握紧。
周芳芳看看闺女,又瞅瞅儿子,最后把头上的方巾解了下来,给儿子陈狗剩系在了头上,即使大闺女的情况比儿子的严重多了,可她还是先顾着小的。
陈苗儿看到这一幕,垂下了眼,变的格外的安静了起来。
周老抠他们还在前面走着,刘蛮山追了上来。
“亲家公,大侄女一家落在后面了……”
周老抠让儿子先停一下,他扒开挡住眼睛的油纸,往后面瞅了瞅,只见大闺女和他那个二流子女婿已经离他们有一里多地那么远了。
他了解自己这个女婿的尿性,喊了一路了,这肯定是走不动了。
“亲家,要不咱也歇歇吧,吃点东西。”
他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走了这么久,主要怕小的受不了,这几个小的都格外的懂事,都在后面拄着木棍走,就连最小的猫蛋都没喊过一声累。
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那就歇歇吧。”
周老二在前面有树的地方停了下来,和刘旺从车上拿下来一块油布,踮着脚,系在了三棵树上,遮挡住了一小片地方的雨水和雪花。
垂下来的油纸正好把三面的风给挡住了,刘大瓜,刘二瓜,和猫蛋,一人拿根草绳,穿过油纸抠出来的洞,把它们固定在树根上。
简易的油布棚子搭好后,周老抠和刘蛮山去车上把柴火拿了下来,还有炉子也给搬了下来,王翠芬她们拿着水壶,碗,馍馍过来了。
刘蛮山想的周到,怕路上不好找软柴火引火,就装了一袋子麦秸秆,周家拿的木柴,都劈的小小的,细细的,这样的好烧。
这多亏刘蛮山想的到,要不然这雨天里,去哪找能引火的柴火啊。
大伙都围在已经生着的炉子旁烤火,王翠芬心疼的给孙女揉着腿,刘小娥用火夹子烤着馍片,暖壶里的水是昨天出发前烧好的,现在喝还烫嘴哪。
里面还煮了之前在山上摘的金银花,喝着能预防感冒,进来后,一人先喝了一碗。
“旺,去把车上我做的长板凳拿过来。”
这蹲在地上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