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然便能找到卖货郎了。
庄夭夭明白了,在这一场军情泄露中,原来她与卖货郎一样,只是一个中间人,不,她连中间人都不是,因为她根本没传过任何有用的消息,她只是一个被凉部世子送到梅松照跟前,询问合作意图的工具,她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而一旦事发,她又是最好的掩护,有她这么一个无根无萍的人挡在前面,谁能查到凉部与山南城县令的合作?又因为她无根无萍,容易被人利用,所以边关那边一旦查,也是先怀疑她,不会怀疑别人。
算计得可真好。
难怪昨夜,在那个荒弃的宅子里,那个人会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前几次消息都没错。”
她想起这个人刻意压低,却依旧有点耳熟的声音。
同样的声音,曾在她的耳畔对她说:“夭夭,我攒了很多银子。很多很多,够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终于知道他的银子是哪里来的了。
庄夭夭神色萧索,她盯着梅松照:“是你?”
梅松照看到庄夭夭,一下就慌了,他对凉部世子道:“放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们,放了她……”
他居然还在为她求情。
难道他真的喜欢她?
还是说,他喜欢的只是她那看似是非不分,没心没肺的单纯,或者说,蠢?
这种单纯给他一种错觉,让他以为能够逃离尘世枷锁。
庄夭夭不知道了,正如她也不知道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究竟是被洛缨查出通敌,被边关守将捉拿至此,还是因为与虎谋皮,最终沦为虎腹之食。
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是你卖的消息?”庄夭夭再一次问。
她的目光掠过荒原上堆砌如山的尸身,除了洛缨,还有许多她熟悉的人,包括当初那个给她展开大周地图的小将士。
庄夭夭指着绵延千里苍眠山,问梅松照:“你可知道山之南叫什么?”
“叫家国。”
“那里住着大周的子民。”
“你可知道这满地尸身因何战死?”
“你可知道什么叫家国?”
说来真是可笑,一个妓子居然质问一个读书人什么叫家国。
可她站在那里,上斥天,下指地,把这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声。
在胡人看来,此情此景实在有些无趣,于是一个统领用胡语跟凉部世子请示:“杀了吧,这个女人没什么用了,活着碍事。”
梅松照听了这话,眼中露出惊慌之色:“不,不要……”
凉部世子含笑点了点头。
庄夭夭还没反应过来,一根锐利的矛直接穿胸刺过她的心脏,紧接着,无数刀斧加身,大片鲜血从她口中,从她身上每一个残破的地方涌出,一下子染红了她足下所站的一小块干净地面。
庄夭夭知道自己这就要死了,很疼,却又没想象中的那么疼。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太怨吧,怨这些杀死了边关将士的蛮敌,怨梅松照这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所以来不及去感受疼痛。
这一刻,庄夭夭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个东西。
一个叫做“无间渡”的邪物,传说它可以制造一片混沌之地,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庄夭夭笑了,她忽然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了,一如她生前每一次福至心灵玩性大发的时候,她高举无间渡,将心中所有无法度化的怨气汇聚其中,然后狠狠插入地面,一字一句道:
“我要你们,通通不得好死!”
庄夭夭没有注意到蛮敌畏惧的眼神,因为她没有机会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她看上去可怕极了。
一个妓子被千刀万剐,本来已飘零着倒下,可是倒地的尸身骤然睁眼,双目淌血,站起身,对着一众蛮敌露出狰狞的笑。
浓云滚滚的天幕骤降血雾,雾气罩入荒原,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一声悲歌,然后庄夭夭所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很小的漩涡。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怨气涡形成之初,结界中心的中心,好在怨气的涟漪还未扩散,唯一的通道还未形成,附近的人尚还有机会逃跑。
梅松照看到这样的庄夭夭,当下就疯了,他跟着蛮兵四散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