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个人只是稍稍分离了些许,呼吸仍在纠缠,奚琴顿了顿,目光下移,看到了阿织眼下一颗平整的红痣。
情之所至,奚琴想继续的,但看到这颗痣,心里忽然有个声音说,不该这样,这样对她不好。
偌大的榻上只有一张鸳鸯被,单薄的中衣勾勒出阿织纤瘦的身形,奚琴看得出她的紧绷。
他唤来春杏,让她多添了一床被衾,随后洗漱干净,在阿织身侧躺下,拨灭了灯蕊。
黑暗中,他俯下身,双唇很轻地在阿织微阖的眼上碰了碰,然后躺回自己枕上,低声道:“睡吧。”
……
天一下就亮了。
阿织看向窗外晨光,她分明记得只是过去了一夜,但时日飞驰,院中刚抽芽的槐树已经枝繁叶茂,转眼已是春深了。
她坐起身,榻边却没了人,唤来春杏询问,春杏说:“天还没亮,衙门里就传了口信,让少爷赶紧过去一趟。少夫人您知道的,近日城里来了好几个京官,衙门里的事,可不是少爷说了算了。”
阿织想起来,兄长近日总是早出晚归,回忆起他那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很快梳洗好,披上斗篷。
春杏见状要拦:“少夫人您要出去?少爷不是让您在家中养着,无事不要出门吗?”
阿织没应这话。
她为何要养在家中?她是将门女出身,又不是深闺小姐。
宅子门口拴着一匹马,阿织娴熟地上马,径自来到县衙。
站班的皂隶都认得她,见她过来,恭敬地称一声“夫人”,没有阻拦。奚琴的值房在中院,阿织轻车熟路地找过去,还没推门,忽听值房内传来一声冷笑:“你以为,这案子这么好办?”
透过值房的窗棂,阿织看到值房内到处堆叠着卷宗,上首坐着两个公服的京官。
奚琴没有坐,落拓地站在堂中。
“你这么一拖再拖,究竟有何意义?到了最后,还不是得面对结果?”一名京官寒声道,“梅大人,我也就是看在你父辈的份上,到了眼下,还愿意称你一声大人,这案子你若执意管下去,今后,山南城就该换人做主了。”
他将茶碗盖一合,给了最后时限,“这样吧,三日。三日内,一定得有个结果。我等来这个天远地远的地方,是办正经事的,可不能跟你这么耗着!”
另一名京官的神色倒是和气些:“听说梅大人过世的岳丈洛将军,当年是定远侯的副将,跟定远侯走得很近,这案子这么难办,你且问问,定远侯愿意管这事吗?他都不愿意,梅大人你还执着什么?”说着,他忽地笑了,“不过,如果京里的庄阁老愿意插手,那就不一样了……”
奚琴听了这话,微微蹙眉,刚要开口,忽地觉察到什么,朝院中看去。
院中寂寂无人,只有一地深春落花。
阿织在奚琴发现前离开了,到了县衙门口,她径自上了马。
春杏好不容易赶到,就看到阿织策马离开,还是往城外的方向。
她追了几步:“少夫人,您去哪儿——”
阿织没答,她勒马回头看了一眼,“回去,别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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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琴从衙门里出来,夕阳已经西斜,马车等在县衙门口,他正要上去,忽然一只玉手将车帘掀开,庄夭夭坐在车内,娇声唤道:“表哥。”
她道:“表哥,你好些日子没来看夭夭了。”
奚琴看了一眼垂首立在马车边的管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淡淡道:“没空。”随后吩咐车夫,“你送表小姐回庄。”
“三日内。”
不等奚琴走远,庄夭夭忽道。
奚琴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庄夭夭。
“三日内,案子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庄夭夭娇笑着道,“表哥是不是好奇我为何知道这些?巧了,衙门里的两位京官夭夭认识,他们最听我爹的话了。”
说着,她又重复道,“这案子谁都管不了,除非,京中的庄阁老愿意插手……”
她翘着腿,坐在车辕边,双手把玩着垂在耳畔的辫子,模样娇艳极了,“表哥这次上京,说想翻梅家的旧案,但夭夭知道,这都是你瞒着嫂嫂,想让嫂嫂安心的借口。
“两年前,蛮敌破关,关外死了好多人,京中都说,是嫂嫂的父兄通敌。通敌叛国,这是多大的罪状,而今圣上要查,嫂嫂的父兄都死了,怎么办?那只能株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