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过了午时了?”
“是,午正了。”
赵嫣回答,“那人,已经刑毕。”
过了好半晌,容扶月才点了点头。
赵嫣不禁想起了那日在顺义门内,这个纤弱的女子代替魏琰向众人折腰请罪的画面,心中一酸:“天理昭然,容姨不必自责。”
容扶月摇了摇头,失神道:“妾只是不明白,妾这样的人,为何还要活在世上?”
为何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赵嫣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道:“容姨有无想过,就这么死了,黄泉之下见到想见之人,该如何交代?”
容扶月怔怔。
“生命何其可贵,且容姨当年并非是自愿嫁与魏琰,说到底也只是八万多受害人中的其一。若内心有愧,赎罪的方式有诸多种,而结束生命只是懦夫的选择,除了让自己轻松解脱外,毫无意义。”
容扶月双肩一颤,咬唇羞愧道:“妾浅薄至此,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赵嫣适时道:“那些阵亡将士的遗孤,许多都无人照顾。孤打算设个学堂,收留他们习字读书,其中有不少姑娘家,正缺个女夫子,容姨若不嫌弃,可要去试试?”
容扶月讶然抬眼,许久,喃喃道:“妾……可以吗?”
赵嫣温和一笑:“当然可以,容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性子又极好,定能将那群孩子教习妥当。不过在这之前,容姨定要保重身子,不然孤可不敢请你。”
从庭中出来,容仕青朝着赵嫣拢袖长躬。
“臣多谢殿下宽解舍妹,给了她一线活下去的希冀。”
“希冀是她自己给的,孤不过给她指了条道而已。”
赵嫣提了提唇角,接过流萤递来的手炉暖着,“何况,孤以后说不定还要继续仰仗容卿呢。”
容仕青忙躬得更低了些,低声说:“臣之本分,何敢担当‘仰仗’二字。”
赵嫣笑笑未语。
要照亮昏昏浊世,每一根灯芯无论大小,都尤为重要。
辞行前,容仕青顺势问了句:“闻皇后娘娘凤体微恙,不知近来情形如何。”
赵嫣道:“已经好多了。”
容仕青道了声“是”,再次躬身拜别。
……
云层如墨渲染,皇宫一片静穆萧索。
“魏琰已死,死前无一言。”
一名年轻道士立于殿前,垂手禀告。
魏琰入狱,为了保住容扶月的性命,必会守口如瓶。可谁料容扶月竟当着魏琰的面服毒自戕,他担心这是有人故意为之,魏琰没了软肋牵制,会吐露什么不利的消息,就主子去了一趟刑场,确认他说不出话,方回来禀告。
风从殿门灌入,垂纱飘动,百盏长明灯随之跳跃,屏风后那道模糊的细影也随之张牙舞爪起来。
案几上的红漆木盒打开,嵌着两丸新鲜的暗红丹药。
那人抬了抬手,道士立刻竖掌屈起拇指与食指,道了声:“是,仙师。”
……
赵嫣回宫先去了一趟坤宁宫,为魏皇后侍疾。
魏皇后摘了沉重的凤冠,脱了凤袍,长发半绾斜倚在榻上,倒显出几分寻常妇人的脆弱来。
“本宫这并无大碍,你不必日日来此侍奉汤药。只是魏琰出了这样大的事,本宫只能出此下策避嫌,不去碍你父皇的眼。”
魏皇后饮了药,将空碗交到宫婢手中,清冷道,“三法司与你父皇商议,原本只判了魏琰死罪。是本宫脱簪跪求皇上,将其改为枭首戮尸。”
她说这话时,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微抖着嘴唇问:“你知道为何。”
赵嫣当然知道母后的愤恨从何而来。
太子之死始终是个秘密,旁人只当母后是秉公灭私,却不知她承受的丧子之痛。
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太子勤勉聪慧,心怀宏图伟愿,就连病重咳血时也不忘笑着安抚众人……然这样光风霁月的少年,竟死在了血脉亲人的暗算之下,何其荒唐残忍。
“魏琰虽是本宫亲弟弟,但自从入宫以后,本宫与他便无甚交集,更想不到他为了一己私利,连自己的亲侄儿也……”
魏皇后揉了揉眉心,压抑呼吸道,“他自小就极端,不成圣人,便成魔。本宫只恨困于深宫之中,一味忍让避之,未能早些阻止,终引火自焚。”
“儿臣知道。”
赵嫣跪坐榻前,垂眸捏了捏袖袍边缘,“以前儿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