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听后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就只是无奈苦笑,没在外人面前与自己弟弟争论家里的事。
张四教也没再说什么。
都是只想利己的人,谁也不能怪谁。
“朝廷为何这样做”
“元辅纵有不德之处,天子就不能宽仁以恤老臣吗”
张四维的学生尹昶,这时倒是忍不住来到王篆这里,质问着王篆。
王篆见此看向了尹昶,问道“公这是物伤其类”
尹昶顿时闭嘴不言。
张四维循声走了来,对尹昶道“不必多言,这皆是命数。”
尹昶不由得“可是,这个结果。”
“正常草席不烧,但天下人要继续取暖,就只能烧朽木”
张四维说到这里就突然严肃地道“对,就该烧朽木,烧出个煌煌盛世来烧出个长治久安来”
随即,张四维哈哈大笑起来,忽又收住笑容,且就朝王篆拱手作揖“请公拷上罪员吧。”
王篆点首,因而挥手就让军士上来拷上了张四维,且拱手对张四维道“您老勿怪,吾相信,若今日被抄家的是我们,您老也不会手软的。”
张四维没有否认。
然而,张四维刚被拷上就倒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王篆见此大惊,忙让将他扶起来,沉声问道“您老这是怎么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张四维凄然一笑说道。
“你这老匹夫,你提前服毒了你早猜到自己会是这个结果”
王篆突然拽紧了张四维,面露惊骇之色,且骂了起来。
张四维气息奄奄道“是早欲死也无论天子罪不罪我。”
“改制的恨吾,守制的也恨吾,吾之主张又彻底无依靠君父实现的机会,尘世有何可留恋”
“而若今日被抄家的是你们这些人,你们肯定也会有人这么做的,不自我了结,难道还等着被继续羞辱吗”
王篆听后丢开了张四维,就对陈政道“公公,我看,得赶紧快马急递进京让陛下知道。”
陈政点首。
“太爷,好多骡车和锦衣卫。”
“表叔家真的被抄了。”
这日清晨。
王崇古之孙王之桢这时站在一高高的山岗上,指着拉去张家的骡车和锦衣卫,对王崇古说了起来。
王崇古只捋着迎风飘扬的胡须,看着这一幕,没有说什么。
“太爷,您看”
“表叔他被抬了出来,好像是人已经老了”
王之桢突然又惊呼了一声。
王崇古听后忙仔细一看,果然就看见张四维被锦衣卫抬了出来,停放在了一骡车上。
看后,王崇古只看着天边火红的烈阳,喃喃自语道“陛下到底是个怎样的帝王啊”
“张四维已提前服了大量虎狼之药自杀”
侍御司。
朱翊钧在知道这事后就问着张鲸。
张鲸点首“急递回来的奏报说,在他贴身衣物内发现了残留的药丸。”
朱翊钧听后看向了申时行等人“他应该是只知罪孽深重,且加上知道再也没有清算朕先生的机会而失望至极,所以就早就准备如此。”
然后,朱翊钧就问着申时行“朕记得丘橓的供状里提到,张四维他们是打算先生即便被朕赐恩还乡,而老死故土,也要在其死后剖棺鞭尸”
申时行点首“回陛下,我们也没有想到,他恨太师到如此地步”
“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不容。”
“那就下旨张四维虽死,念其辅弼旧谊,准其安葬乡里;但其罪不能不罚着令,派去蒲州之钦差,将此人剖棺鞭尸,挫骨扬灰后再厚葬,且立起罪碑与白铁跪像于翰林院、国子监、大明执政学堂,使后进为官者,以此为戒”
“另外,其弟张四教,念其招供配合有功,从宽判为绞立决其子有知大逆而不报且枉法同犯之罪,赐自缢;”
“而原命官丘橓串联勾结、甘当权贵爪牙,毫无廉耻,且是撺掇权贵谋害先帝遗诏所托之顾命大臣,可谓罪大恶极更有故意坏国根基之嫌着处以车裂极刑,家产籍没,全族皆流放辽东;”
“另外,张四维其他族人除需按律处斩的外,皆流放云南”
朱翊钧这时吩咐道。
承旨大臣赵志皋因此面色大惊,看向了申时行。
但申时行毫不犹豫地直接拱手称是。
朱翊钧这里则又说道“在其位得谋其政任何欲坏国家大政者,皆不能姑息”
“陛下说的是,他辅弼多年,无建树而尸位素餐不说,还心怀叵测,想必早已知道若再回京只会是被问罪。”
“但他知道,一切真相大白后,他自己已无颜见陛下,是故早已准备回乡就落叶归根。”
“当年,太师也承蒙陛下隆恩,可以还乡归根;若他当时也就此罢手,不想着再清算太师,或许也不必走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