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吧。”
朱翊钧因而笑着说了一句。
王国光和张敬修等也就站起身来。
朱翊钧则先对张敬修三兄弟吩咐说“你们先退下去,朕将来自有旨意安排你们。”
张敬修三兄弟便拱手称是。
而在张敬修等人退下去后,就只有王国光还一身囚衣的立在朱翊钧面前。
朱翊钧见此便吩咐让王国光坐下。
“谢陛下”
王国光坐下后,朱翊钧就指了一下御桉一角,道“看见那些章奏了吗”
王国光点首“回陛下,罪臣看见了,很多”
“没错,就是很多,比往日多了数倍,全是科道的言事墨本。”
朱翊钧说了起来。
王国光则看向朱翊钧“陛下是想说,眼下最大的困境还是因为改制停滞不前,满朝没有一个能压制科道,而统筹调度的人”
朱翊钧没有立即说话。
他只站起身来,走到殿门处,瞅了一眼外面已开始稀稀疏疏下起来的雪粒,然后就关上了殿门,朝王国光这里走了回来道
“首揆有意使朕与百官厌恶先生所改之制,其他辅臣也有意观望,就如此时外面这簌簌寒风,仿佛下一刻就吹灭这满殿炉火,而使寒冬之感更加强烈一些。”
“可朕是想再添一把火的。”
“也不想让这改革的大火熄灭,甚至还想有人能用火钳给他通一通,免得因为之前加的柴太多,反而不透气,烧的不够旺”
朱翊钧说着,就吩咐内宦把炉火往王国光身边挪一挪。
被炉火拷脸庞通红的王国光看着朱翊钧的背影道
“陛下说的是,眼下的确还有许多新政要做。”
“首先,朝鲜才驻兵没几年,要不要用朝鲜的关税为抵押,修条官道从义州去釜山;以及东瀛教化时期的具体政策怎么拟定,那里的土地怎么分配,矿产怎么分配;这些,都还没定下来。”
“以及南洋臣服我大明的诸藩属各宣慰使和卫所,被西夷入侵消灭的问题”
“另外,贸易的制度还没建立,无论是水师还是民间商船,现在都是海商兼海盗,军商与盗不分家,还有对待外夷的武装商船问题,该不该准予他们来大明各处通商,还是将他们视作匪寇消灭。”
“甚至可以说,自先帝开海以来,合法贸易和非法贸易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外来的夷船到底是被视为商还是视为寇,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再则,中枢的考成制度与铨叙制度要不要有所变动,也还没定。”
“太师当国时,可以依靠太师个人来把关,筛选日常大小政务”
“但现在太师已亡故,陛下亲政,而新的辅臣估计也难以有太师之心力来替陛下总揽朝政;如此,就需要对内外考成施以不同的要求。”
“如应该对教化期内的地方官当考成松一些,以免其更加不愿意出海任官;而对在京官员则要更严一些,以免其仗着离天子近,就真的狐假虎威。”
“尤其是对科道,得对其言事形成更规范的考评制度,以免其以言乱政,而非以言审查庶政”
“还有”
“既然如今大明对内既要皇权下乡,惠民兴教;对外又要汉化夷民,犁庭锄寇;还要管控贸易,操纵银币之流通,活跃市易,那就需要增加官僚,以此来减轻严格考成导致个别官僚负担太重的情况。”
“如六部就需要拆分”
“当增设部衙与司衙,乃至一个部最好多设几名侍郎和郎官。”
“同时,增加进士举人名额与学校,培养专才。”
“除此之外,宗室的改制也迫在眉睫,远支宗室应该准予入仕,乃至近支宗室也应该取缔一些限制。”
“毕竟朝廷不能既不让其兼并田地,又不让其经商取利,更不让其为官做事。”
“眼下新政只是约束他们不得违法,不得并田,却没有解决他们本就因为限制束缚太多而坐吃山空的处境,如此下去,难免会有积怨太深的宗室会铤而走险。”
“无论是增加进士举人名额,还是减轻对宗室的限制,都是减轻天下肉食者对新政的不满。”
王国光说后就道“但太师老去已有数月,新政虽未废,却也一直没有新的政策出现。”
“不作为的中枢执政,反而在利用唯恐天下不乱的言官们来加剧天下宗藩权贵官僚对新政的不满。”
“若此时,有一位敢担当的执政站出来,不废新政但调试新政中太严的部分,燮理阴阳,自然能使新政人人称善,使中兴可期。”
“你说的这些,方逢时、张学颜、梁梦龙、曾省吾、海瑞、王锡爵、王宗载他们都有所提到,都等着继往开来,广布德泽于天下。”
“不过,眼下就是还差一位入主中枢,能有担当的执政首揆。”
朱翊钧道。
王国光道“陛下圣明”
“不过罪臣非翰林清流,于士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