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爷,据报,元辅张先生家里最近停了五处佛寺的灯油香火供费,还裁掉了戏班子,令其自立门户。以至于京中权贵豪绅皆纷纷不解,有的还猜测是皇爷您不满张家了。”
张鲸则在这一天,向朱翊钧汇报起了关于东厂获得的最新情报。
朱翊钧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道:“也罢,这是先生自己的选择,他要以身作则,做给朕看,知道光说些空话,不能让朕服气。随他去吧。这样其实也好,将来也更好保他,毕竟士大夫是重私德的。”
说着,朱翊钧就推开了轩窗,看着外面飘飞的雪,笑了起来,说:“今年元夕估计又是晴日高照。”
“自皇爷登基以来,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如今看来,今年亦是如此。”
“可见,上天也知道皇爷是有德圣君,所以年年庇佑着大明。”
张鲸从旁笑着言道。
朱翊钧未言。
因皇帝朱翊钧说服了张居正,鳌山烟火灯会也就依旧在万历七年,于元夕节间,由顺天府举办。
且也因此引来了数十万人观看,甚至不少是外地来的民众,不远千里地赶来京师。
只为了看一眼京师的鳌山烟火。
使得元夕的京师,真如辛弃疾一首词中所言:“宝马凋车香满路,笑语盈盈暗香去。”
万历七年的鳌山烟火灯会的确比前些年还要隆重。
这都跟休沐十日的新政有关。
权贵豪绅们大肆消费了十日,各类商贩与手工艺者因而收入倍增。
连经营餐饮者都靠送外卖与兴办豪宴赚了不少钱。
再加上,新政从考成法开始算起,已有七年。
无论是顺天府的藩库,还是百姓的腰包也就鼓了不少。
所以,这一年的鳌山灯会比往年做的还大不少,照耀得大明门外棋盘街一带,如白昼一般。
人多而密集的仿佛已尽皆处于静止状态一般。
观灯者与吆喝贩卖者绵绵不绝,从大明门蔓延到永定门外,乃至城郊各佛寺道观、驿馆周围,也是人影绰绰。
“奇哉,怪哉,他张江陵不应该还让这鳌山灯火继续存在才对!怎么还比往年更隆重了?”
同样因闻知京师在元夕节间的鳌山烟火灯会很是隆盛有名,而壮胆来到京师的逃犯兼大儒何心隐,也在这时于京师城内,看见盛大的烟火灯会场景后,感到诧异起来。
“你少说几句吧!”
“别忘了,现在官府还在通缉你呢!何况,这还是天子脚下!”
何心隐好友胡时文,这时则因此对何心隐提醒起来。
何心隐作为王阳明心学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一向是主张人欲不当灭,且主张与百姓同欲,而不赞成愚民政策的,认为俺答当年随意掳掠京畿,倭寇掳掠东南,而民不敢抗,皆因朝廷弱民所致,也就主张强民,主张人人平等。
而这也因此,导致他和更崇尚儒法兼用的张居正,乃至当世许多主张弱民的士大夫,在思想上是矛盾且有冲突的。
正因为此,何心隐早在万历四年就因讲学内容过于违背理学纲常,而被王之垣以“妖言”罪下令逮捕。
但在一些支持或同情他的士大夫们的提前通报消息和帮助隐藏下,他一直没有被抓到。
如今,他还在一些士绅朋友帮助下,来了京师。
只是现在,何心隐在看见鳌山灯会比往年更为兴盛后,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尽管其好友胡时文提醒他注意一下,但他还是不在乎地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以他张江陵的秉性,应该禁止鳌山烟火灯会才是!毕竟在他张江陵眼里,这应该是,靡费帑银而没有什么好处的事!就算他往年没注意到,也不会在今年,还让这鳌山烟火灯会存在,且比往年隆重数倍!”
“我知道,你说过,将来毁我道学者,必是他张江陵!”
胡时文忍不住说了一句,且道:“但事实是,哪怕到了万历七年,张江陵虽权势越来越大,可还真的未禁止开办书院,禁止讲学。”
“所以,你所预料的,是错误的,你错看了他张居正!”
“你说他张江陵不会让顺天府继续举办鳌山烟火,或不让这鳌山烟火更加隆重,只能说明你不是真的了解他张江陵。”
“那是因为天子也办了书院,说使遗孤有可读书的机会。所以,他不好再请旨禁办书院,禁止讲学!”
何心隐突然回了一句,就道:“但你说我不了解他张江陵可就不对。可以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张江陵!”
“他张江陵会竭力让庶民不做哀哀饿殍,乃至会因此不惜让自己身败名裂,也要解民之困,以利社稷。”
“但他绝不会鼓励让官府去做令百姓聚众玩乐的事,除非是天子不肯。”
接着,何心隐就伸手道:“等等,天子!”
说着,何心隐就问胡时文:“你说,天子让遗孤们读书,会不会不仅仅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