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就已非常热闹的定海县城西门外,依旧农夫装扮的甘随正在一个小摊前扒着今早的第三碗泡饭,察觉到有人走近,他立刻警觉地扭头看去。
又是陈宁。
另外还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圆脸短须中年。
默默放下汤匙,甘随微绷着身体等待陈宁走近,他对这人已经越发失去耐性。
陈宁带着章颌来到近前,深深一揖,说道:“甘百户,这位是海盐章颌,章财主一向仰慕左相,在下冒昧,带他来此一见。”
章颌看不出眼前农夫有甚么特别,还是连忙跟着作揖:“小的章颌,字疏义,见过百户。”
甘随正要答话,敏锐感觉到不远处有人窥视自己,扭头看去,见是一个车夫打扮的高个汉子坐在不远处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察觉到他的反应,本来正在打量他的汉子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顿了顿,甘随收回视线,一点没有多与陈宁搭话的意思,掏出几枚铜子喊店家结了帐,拿起旁边一顶有些破旧的笠帽戴在头上,站起身,终于再次看向陈宁:“陈大人,咱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说着又扫了眼章颌,便匆匆而去。
陈宁一直保持着一种谦卑姿态目送甘随匆匆走远,内心却是窃喜。
提前预设的各种环节中,来见甘随这一段是最容易穿帮的,当下,这位甘百户懒得与他搭话,反而正中下怀。
章颌见陈宁一直躬着身目送甘随离开,也如法炮制,直到甘随身影消失,才瞄了眼饭桌上还残留的半碗泡饭,表情里带着质疑:“明泽兄,这就是你所说左相身边之人?”
陈宁顺着章颌目光看了眼,故意做出冷笑:“人不可貌相。”
说完转身走向不远处马车。
章颌也连忙跟上。
这是章家的马车,除了车夫,还有章颌的拜把兄弟‘浪里龙王’向二和向二那位能够百步穿杨的兄弟‘射穿山’荆门。
陈宁亲眼见过荆门展示数十步外轻松射中铜钱方孔,因此,这人也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打发走车夫,陈宁等四人一起进了车厢。
大家坐定,章颌也不避陈宁,问向二道:“刚刚那人,你觉怎样?”
向二回忆之前窥伺甘随一举一动的细节,还有对方那敏锐的感知,说道:“有军伍气,是个上过沙场见过血的,不瞒哥哥,小弟若是对上,怕占不得便宜。”
章颌微微点头,很快将一些信息串上。
来之前,陈宁只说带他见一个左相的身边人,并没有介绍对方情况。但刚刚,陈宁称呼那人为‘甘百户’,而自家兄弟又说对方有军伍气,这就对上了号。
再者,章颌对自家兄弟的武艺是有所了解的,向二碰上那人都占不得便宜,说明是个有大能耐的。
陈宁之前提到左相,章颌还仔细打量那人表情,既无困惑也不否认,显然就是某种默认。
种种迹象结合,刚刚那位,说是左相的身边人,只怕假不了。
不过,章颌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看向陈宁道:“明泽兄,那甘百户,为何对你如此冷澹?”
陈宁露出一些恰到好处的鄙视笑容:“疏义兄,甘百户是暗探,自不希望我等过多接触。”
章颌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却也找不到可以反驳之处。
陈宁知道章颌野心已被自己勾了起来,可不希望他这么犹犹豫豫,一股气泄了,再而衰三而竭,万一真缩了头,他就只能另寻他法。
扫了眼车厢内另外两人,陈宁又转向章颌,说道:“疏义兄,在下仔细观察过,近几日恰好有做那桩大事的机会。若你犹豫不决,给句准话,俺这就下车去寻其他人。还如咱之前所说,疏义兄若去告密,不会有好处,反而招惹杀身之祸。俺去找他人,你只需旁观,将来事成,俺会牵线让章家入股一张海运公司牌照,这也算给疏义兄守密之回报,如何?”
章颌还是犹豫。
告密,更可能自己先倒霉。
旁观,将来只得一个入股资格,他实在不甘心。
参与,一旦成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那怕失败,其实也不一定牵连到自家身上,就算……大不了真出海就是,反正原本的家族生意已经无以为继。出了海,说不得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这么想着,章颌目光不自觉转向自己的拜把兄弟。
陈宁之前也与向二描述过一起干这件大事的前景,若成了,他这个当下只能东躲西藏的海寇,也能洗白了在那海军都督府捞到一官半职。
每每想到那艘停泊在东门外的五千料巨舟,向二就难掩心热,见兄长望过来,立刻道:“哥哥,干他一票罢!”
章颌又转向荆门。
荆门也点头:“俺听大哥的。”
章颌这才重新看向陈宁,最后迟疑,又说道:“明泽兄,那封信……俺不是不信你,将来若是事成,俺也需一个凭据,免得兄弟们出生入死却没了下场?”
陈宁明白事情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