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塬一番长谈,朱元璋心结解开,状态重新恢复以往。
今日上午吩咐过与朱塬相关事项,最近的一些事务积累也被他干脆利落处理,比如建设全国性的驿站系统。
朱元璋也想开了。
不能因为几百年后一个驿卒造反,就因噎废食,不要了现在的好措置。就像那张士诚、方国珍都是盐贩出身,他也不能因此就废了盐政不是?
倒是有一件,还是关于北伐运粮,暂时搁了搁。
本打算近日下令让征南将军汤和赴明州主持海运事宜,想起当初徐达手书里朱塬谈到过治黄之事,老朱觉得他或有更好地办法。
能河运,还是河运。
老朱这些时日也了解过,海运实在太险,就说那对元廷忠心耿耿的陈友定,前些年坚持从福建往大都运粮,只那海途据说就有一万三千里,沿途漂没最高可达六七成,能到大都者仅十之三四。
即使从江浙出发,根据他找来方国珍旧部询问,路途倒是缩短一半,但往往能到七成也是侥幸。
而且,这海运还严重依赖风向。
当下恰好是北风最多的冬季,逆风而行,更是困难重重。
若是朱塬能有更好办法,他也不愿行险。
奉天门左的东阁内。
临近晌午,朱元璋正在与礼部尚书崔亮讨论成立管理佛道二教的善世院和玄教院事宜,就见皇后马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拎食盒的宫女。
这才发现已是午饭时间。
打发走崔亮,夫妻俩来到旁边一个用饭小厅,摆好餐食,刚刚让两个宫女离开,马氏就从袖中摸出一只缀满细碎宝石的钢笔丢在桌上,郑重道:“陛下一向崇尚节俭,为何又送妾如此华丽之物?”
老朱才坐下,见那钢笔才明白,自家娘子送饭之余,还是来问罪的。
这连称呼都改了。
笑着示意马氏一起坐下,老朱道:“这不是别物,写字儿用的,还是后辈孝敬,与那些奇巧无用之物有甚干系。”
马氏虽坐了下来,却不动碗筷,准确捉住其中某个关键词:“后辈……陛下,可是那朱塬?”
这问罪就问罪,是连饭都不给盛了啊。
那俺自己来!
挖了一碗米饭,又给马氏也盛了一碗,老朱笑呵呵地把饭碗摆在妻子面前,颇有兴致道:“自是那朱塬,娘子,昨日俺又去了后湖,一番长谈,感悟更多呵,你这……拿筷子,吃,如此作甚?”
马氏依旧不动筷子,盯着老朱说道:“妾听闻陛下今日又升了那朱塬的官,正三品翰林学士还有说法。陛下,妾想知道,那太医院副使,又是为何?”
老朱与妻子对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笑道:“你这,又想岔了不是?”
马氏摇头:“妾不觉自己想岔,生死有命,陛下若是要求长寿……这与那秦皇求长生,又有何异?”
见妻子步步紧逼,老朱都有些委屈了。
俺这是为自己求的么?
还不都是为了你和标儿!
于是也放下筷子,收起表情,夫妻两个眼瞪眼片刻,老朱想要解释,发现自己不知如何解释!
怎么说?
难不成把那《天书》拿出来?
短暂僵持,最近内心的某个大秘密无人可以分享,老朱也有些憋坏,稍稍斟酌,终于道:“娘子,有一事说与你,这……你一时且莫与标儿他们透露。”
马氏不知道这又是甚么转折,只是微微点头。
老朱又是短暂犹豫,还是道:“那朱塬……实则是咱自家人,”说着又强调:“姓‘朱’的一家人。”
马氏果然被转折了思绪,面露惊诧:“自家人?”
老朱点头:“那《天书》,娘子好奇内容,实则都是关于他身世之说法,俺这些时日反复印证,应是不差。”
马氏微微瞪大眼睛,想起当初悄悄去看过的那张苍白小脸,突然想歪:“莫非是……相公流落在外的孩儿?”
马氏出身不错,还读过书,自然接触过一些类似的传奇话本。
老朱听到这话,一咧嘴,笑道:“那有这等事情,差着恁多辈分哩。”
马氏一想也是。
那朱塬从山东而来,自己丈夫还从没有去过山东。
又敏锐捕捉到老朱话语里的某个词,马氏再次收起表情,试探道:“相公,莫非是咱朱氏活了几百岁的老祖宗?”
联系丈夫开始求长寿,再想想曾经听过的一些传奇,马氏又想歪了。
老朱也被带歪,甚么乱七八糟,琢磨了下才明了,摆手道:“那里有甚么老祖宗,咱们才……”差点要说出‘咱们才是他祖宗’,及时收住话头,只是道:“娘子,塬儿是咱朱氏至亲,此事大略无差,但他具体是那一支那一房,将来……时机合适,俺再说与你。”
马氏却是追问:“既是宗室,相公为何不相认,又或……他还年少,不若接到宫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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