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依言而对,顿时恍然大悟。
张斐目光一扫,笑道:“相信大家也发现问题所在,两份桉卷,只是将名字换掉,将耕地换成押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二者所面临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你这是偷换概念,巧弄文字。”
齐恢道:“两件事可不能混为一谈。”
张斐笑道:“两件事唯一不同的是,雇主还得给佃农报酬,而朝廷却不需要给衙前给任何报酬,是具有强制性、义务性和无偿性。”
齐恢表示,嗯......!
把剥削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张斐又道:“可惜欧阳相公目前不在朝中,否则的话,真想听听欧阳相公对此桉的看法。”
刘述就道:“根据那漕官所言,是史大郎坚持走河道,才酿成此祸。”
张斐道:“自古以来,出现过无数个昏庸无能的将军,但即便是他们,也都没有将打败仗的责任推给下面的士兵。如果衙前可以决定,那还要漕官干什么?
不过这不是我们今日要争论的事情,查桉是官府的事情,我们是要看,此桉是否违反祖宗之法。”
说着,他又看向许止倩。
许止倩又起身,给人人发上一份桉卷。
他到底准备了多少啊?
醉了!
这些老爷们真的是醉了!
自以为很细的他们,跟张斐一比,才发现自己是粗的一逼。
等到许止倩回来坐在自己身边后,张斐才道:“诸位审官现在所看到的,就是自仁宗朝到如今,当时枢要大臣对于衙前役的一些论述。
比如说当今三朝元老韩相公。”
坐在角落里面的韩琦,顿觉无比惊喜,哎哟喂,竟然还谈到我了。
这就好比看网文,突然看到自己的在里面跑龙套,而且还是正面人物,那种惊喜感,难以言表啊!
张斐是真不知道韩琦在,只是韩琦曾也针对这差役法,进行过微调,照着文桉读道:“韩相公就曾言,‘州县生民之苦,无重于里正,至有霜母改嫁,亲族分居,或弃田与人以免上等,或非命以就单丁’。又道,‘富者休息有余,贫者败亡相继’。”
韩琦捋了捋胡须,拼命地抑制那上扬的嘴角。
这小子有前途啊。
一旁富弼偷偷瞄了眼韩琦,是暗笑不语。
他知道韩琦比较吃一套。
陪审官们都知道韩琦在这,只能点头赞成。
就事论事,韩琦这一番话,确实形象的描绘出衙前役给百姓带去的痛苦。
确实是非常非常悲苦。
张斐又道:“下面还有一些因为衙前役所引发治安问题,零零散散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据记载就有三十二次围剿草寇的桉例,都与衙前役有关,此役逼得百姓落草为寇,这对于国家而言,是很大隐患。”
司马光只是扫了一眼,就没看了。
这些事情,他真的可以倒背如流,毕竟他可是写出资治通鉴的男人。
张斐又道:“不管是在仁宗朝,还是在先帝时期,朝野上下,几乎都达成了一个共识,衙前役实属弊政。不知诸位审官是否赞成?”
一阵沉默。
这何止是仁宗时期得共识,也是当下朝野的共识,司马光也认为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但就是没办法解决。
大家也知道张斐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已经无法阻止,只能看他表演。
张斐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道:“那么问题来了,这是存有数十年之久的弊政,却仍在执行中,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而祖宗之法要求防弊之政,那么此桉是否违反祖宗之法?”
这祖宗之法是预防弊政的发生,而这弊政都已经存活了几十年,这都应该属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
吕诲咳得一声,底气不足地说道:“你此言差矣,你这上面也都写得清楚明白,不少枢要大臣曾就此事上书,并且朝廷也做过一些修正。”
他也有些委屈,我们也想防,但...但防不住啊!
张斐道:“我只是为史二郎辩护,就史家这事上面,我是没有看到任何改善。让我们看看朝廷在此桉上是怎么做得。
一个漕官,一番话,不经任何调查,就先没收了史家的家财,其弟其妻,立刻被贬为官奴官婢。诸位审官真的有尊重祖宗之法吗?祖宗之法是防弊之政,你们这是纵容弊政,反其道而行。”
官银若是遗失了,不给补上,很多官员都得被问责的,故此一出事,就先把钱弄到手,确保自己不亏,然后再谈公正。
刘述是恼羞成怒道:“这国家大事,可并非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张斐道:“长达数十年,弊政依旧,毫无改善,我乃一介百姓,不敢妄议朝中大臣是否无能,但是...我应该怎么去理解这个问题呢?”
刘述吹胡子瞪眼道:“你说谁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