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之中,能有一抹情谊,他为着这点子情谊,也会甘愿奉上一切,当凌云口中可笑的刀子。
只是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裴安楠打的是岳稚柔吗?不止。
裴安楠打的是他谢丞赫。
先前他设计杀掉的几人,尚且有政斗渊源在里面,可岳稚柔只是一个不涉朝堂的女子,纵有几分聪明,也舞不到裴安楠面前来。
若他捧着刀子杀了岳稚柔,他就彻底沦为赵晓安这样的人,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一如赵晓安成了先帝的伥鬼那样,他也会变成裴安楠的伥鬼。
若他拒绝,裴安楠便找到了理由解决他,给整个朝堂变动画上一个句号,从此时代改写,彻底成了裴安楠的天下。
这是一个选择,要么放弃自我,彻底成为裴安楠的玩意儿,要么放弃生命,抱着自己的信念死在爱人手中。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裴安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逼他?
这两个选择的前提,无非是裴安楠打心眼里不相信他能全身心服从。
可在谢丞赫看来,此事并非一定两难全。
“你为什么不肯信我?”谢丞赫凄凉地问出声,“我说过,我是你的人,绝不改变,你为什么不肯信我?”
裴安楠下巴扬起,轻蔑一笑:“你是说了,可你说了朕就要信么?”
“谢丞赫,朕的身子里流着那个老东西的脏血,朕的血也是冰的。”
“感情那一套,对付其他小姑娘或许有用,对付朕,半点儿用处也无。男人么,什么情啊爱啊不过上嘴皮碰了下嘴皮,风一吹就散了。”
“要想朕信你,你就要拿出诚意来。”
“只是杀个人,难道你做不到吗?”
“还是说你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朕的?”
怎么会是欺骗呢?
他看清自己的心时,难道没有过煎熬?他自诩光明磊落,一生励志为国为民,却爱上裴安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难道他就没有过纠结?
可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靠近,即使裴安楠身上的刺将他扎得遍体鳞伤,他还是甘之若贻。
他也有他想守的道,可这一切在裴安楠面前,都统统避让,他愿意把自己放在第二位,而将裴安楠捧在第一。
可这一切,在裴安楠看来,竟然只是可笑的情话?
谢丞赫看着她冷漠的眼神,讥讽的唇角,便知道她根本没相信过自己,哪怕有所触动,也迅速收回,然后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裴安楠的漠然,却又在一次次确认中凉了心。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他喃喃自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浑身冰凉。
裴安楠眯缝着眼笑,上下将失魂落魄的谢丞赫打量了一个遍,这才靠在椅背上,悠悠开口:
“朕是皇帝,皇帝不需要一个爱人。”
“皇帝更需要一个能驱使的利刃。”
“你若能做这柄利刃,便可留在朕的身边。”
“若不能,朕便留你不得。”
“谢师,你选吧。”
谢丞赫凝视着地上的刀子,身子颤了颤,没接话,也没动作。
杀了岳稚柔,做裴安楠的伥鬼。或许之后没了自己的思想,或许之后连爱恨也分不清,和赵晓安一样被控制心神,却能一生陪伴在她身边。
不杀岳稚柔,做裴安楠的刀下亡魂。再无未来,再无期待,看不到她问鼎中原,看不到她迟暮鬓白,却能抱着自我和对她的爱,死在这个春天。
“我爱你。”谢丞赫缓缓跪下来,虔诚地仰头看她,手放在了刀子上,却没拿起来,“安楠,我爱你。”
裴安楠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女皇的威严十足,压迫感蔓延开来。
她勾脚挑起谢丞赫的下巴,咧开嘴一笑:“有多爱?”
“是爱到为了朕放弃自我。”
“还是爱到为了朕放弃生命?”
谢丞赫突然笑了,他看着裴安楠,笑得一如那夜抱着她亲吻时的欢畅。
他单手捧起裴安楠的脚,轻轻吻了她的脚背,然后捂在心口:“我明白了。”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裴安楠,握着匕首站了起来,缓步走向岳稚柔。
他脸上波澜不惊,恍惚间岳稚柔又看到了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矜贵公子,那个所有女子为他痴迷的高台谪仙。
只是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太过吓人,以至于那张如玉的面庞再激不起岳稚柔半点悸动,只剩下无法出声的哀嚎。
一步,两步……谢丞赫越走越近,岳稚柔和裴安楠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眼睛眨也不眨。
飒!
他猛地一挥手,刀刃直直冲向岳稚柔!
岳稚柔眼睛一闭,幻想中的痛觉并没有落在身上,反而是捆绑着她的绳索一松。
砰!她掉了下来,没人接她。
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