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颜吓疯了,转身就跑。
康氏那张没有了面皮的脸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又变成了绝望。
她想把女儿叫回来,却因为被割了舌头,叫不出声。
下意识地想要往前爬,可惜脖子被铁链勒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康氏呜呜地哭,一下一下捶着地面,捶着捶着,便也不再捶了。
跑了也好,跑了,把看到的一切都忘了,把她这个生母也忘了,才能在这个家生存下去。
她从未想过让女儿救她,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活下去也是一个怪物,见不得光,四处躲藏,活得像个过街老鼠一般,那还不如死了。
她只是遗憾自己不能说话,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女儿,让女儿防范。
她恨啊!
房门吱吱呀呀的,陆夕颜跑走的时候撞了一下,再有夜风吹过来,砰地一声重新关上。
康氏囫囵声音被挡在门后,渐渐小了。
陆夕颜什么都顾不得,只拼命地往外跑,期间遇到了很多来往忙碌的下人,下人们偶尔会说一句:“五小姐跑这么急做什么?五小姐怎么了?”她也不加理会,甚至与人撞到一起或是摔了,也不在意,爬起来继续跑。
一直跑回沉香院儿,回到自
己房间,直接钻进榻上,用被子把头蒙住,不停地哆嗦。
莺歌吓坏了,赶紧扑过来问她:“五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小姐为何在发抖?小姐别蒙着被了,您快把被子打开给奴婢瞧瞧,是不是哪里又难受了?”
陆夕颜哪能放下被子,她都快吓死了,没有人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也没有人能对她现在的恐惧感同身受。她从来也没有看到过那样恐怖的画面,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失去了脸皮,居然还能继续活着。
没有面皮的脸怎么那样可怕啊!血乎乎的,粘乎乎的,那上面还有蛆在爬。
那还能算是个人吗?那分明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
偏偏那怪物还是她的亲娘,她的脑子里现在就有两个康氏在不停交替出现。
一个是从前千娇百媚的康可心,一个是现在没了脸皮的可怕的鬼。
陆夕颜被这两副面孔折腾得魂都要没了,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湿乎乎的,既像北院屋里恶心巴拉的地面,又像那天晚上被架在火堆上面烘烤时,流出来的汗。
莺歌见她家小姐抖成这样,就觉得不行,于是跟陆夕颜说:“小姐等等,奴婢去请二小姐来给您瞧瞧。小姐别着急,奴婢快去快回。”
“别去!”陆夕颜突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莺歌给抓住。“不要去。”
莺歌不解,“小姐抖成这样,为何不请二小姐过来看看呢?小姐放心,二小姐应该不会让您再遭罪的,也不会故意捉弄您,她是个好心人。”
陆夕颜还是摇头,“不是她好不好心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没病,我不需要看,眼下府里上下都在忙着,她肯定也在忙,谁有工夫理会我啊!总之不要找她,也不要找任何人,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抖。那种恐惧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没办法控制,也不可摆脱。
莺歌没有办法,只好坐在榻沿陪着她,屋里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她见也再没有什么可搬的,就去关上了门,说小姐要睡了,让外头的人盯着点府中的动静,要走时得跟着府里人一起走,千万别被落下了。
屋里安静下来,陆夕颜缩在角落里,头终于肯从被子里钻出来,但还是害怕。
她几乎可以断定康姨娘遭遇的一切,都是她父亲安排的。就算那张脸皮不是她父亲亲手撕下来,也定是父亲授意了什么人去做。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彻底的意识到她的父亲陆萧元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不但要把亲生女儿活活烧死,还能撕了枕边人的脸皮。
听说刑部大牢里有许多酷刑,可都没有撕人脸皮这一项。
整张脸皮都撕下来,还要保证人活着,那人得多疼,多难受?
康姨娘究竟犯了什么大错,竟要到被撕脸皮的地步?既如此,为何不直接杀了她?为何还要把她像狗一样拴着链子绑在屋里?那位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陆夕颜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一直在想,这样的父亲生出来的儿女,将来会不会也遗传他这种残忍,这种六亲不认?
不,这不是残忍,这根本就是变态。
她父亲是个变态,那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陆夕颜也不怎么的,脑子忽然不受控制,想到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比如说陆倾城撺掇她把陆辞秋推进河里,然后当着其他人的面,陆倾城自己却跳下去救人,还呛了水。最后府里的人都说大小姐人美心善,为了救妹妹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得出去。
但陆倾城得到了夸赞,她就惨了。人人都说她不懂事,说她心肠不好,居然推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