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彩见汪然明吸了烟,这才笑道:
"汪先生,说句不好听的,生意是家族的,我们又能用了多少银子呢?
不管咱们场面上如何做,这私底下,你我又有什么仇怨呢?
我没抢了你的女儿,你也没有给我带了帽子。
这既无杀父之恨,又无夺妻之仇,都是为了别人用的银子,你我互相敌视,这就划不着了。
汪先生,你说是吧!"
汪然明猛吸了两口,任由烟雾在口腔炸开。
他喷出烟柱,音量微微高了几分:
“郑爷,您说的没错。
是的,咱们是用不了多少银子,但是,这用了银子的也不是外人。
咱们都是为家族谋好处的。
郑爷,话再说回来,您做的当真有些过了。
咱们可是说好的事情,买了您家的货,郑氏就会退出白糖、棉纱的生意!
您出尔反尔了!”
郑彩斜着眼,乜了汪然明一眼。
皮笑肉不笑起来:
“汪先生要是这么说,那可就不地道的!
我郑氏商号,何时重新起卖白糖、棉纱了?
我那铺子里,可从未再卖这两样哟!
汪先生可不能空口无凭,就污蔑了郑氏。
汪先生啊!
我郑彩,大小也是一朝廷官员!
虽然……”
他揶揄的冲着汪然明笑了起来,笑容是那么的促狭:
“虽然在汪先生眼中,我这样的武将……
那是不值一提的。
但是!”
郑彩丢下吸了一半的卷烟,使劲用官靴碾灭。
待他抬起脚来,半截烟卷,已经成了一地碎屑。
郑彩冷笑道:
“郑氏纵然被人看不起,手中却是有兵的!
在这东南海疆,还没有人敢对郑氏这么说!
日本人不行;
西洋人不行;
你们徽商,一样不行!
郑氏可不是王直,福建乃是郑氏的地盘。
只要福建不丢,没人敢对郑氏动了手!“
郑彩说的霸气极了。
说完后,还伸手指着汪然明,满脸都是轻蔑:
”汪先生~~!
你可不要以为郑氏,只是一介商人,便能随意欺凌了!”
汪然明浑身一震。
郑彩图穷匕见了?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作为一个游走在官绅之间的豪门大佬,汪然明自然知道官场人士的作为:
拿钱要拿十三分,做事只做小半分;
逢人只说场面话,便是亲旧亦三分。
上下两口不算啥,笑脸之内是猛虎!
满脸都在嘻嘻笑,到了夜晚就灭门!
汪然明游走在官绅之间,平素交往的无不是一方高官,甚至,就算是贵为百里侯,想要见他一面,还要看汪然明心情好不好!
汪然明虽然不曾踏入官场,却熟知官场的作风。
似郑彩这样的话语,在官场可是见不到啊!
这说明了什么?
汪然明又看了一眼桌子上,那铭刻着汉都所产的掐丝蓝彩云纹珐琅小烟斗。
只觉得心中冰凉……
那个不敢让他相信的判断,再一次浮现在心头。
郑氏……
怕是——早已与方正化勾结在了一起啊!
再想起朱由检对徽商的态度……
汪然明终于明白,自己是如何败了的……
以一隅而抗一国,焉能不败?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正化明明有着能够将徽商连根拔起的实力。
却愿意与他玩起了商战……
人家从始至终,都是在戏耍徽商啊!
汪然明失魂落魄……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郑府的……
回到了拂水山庄后,大管事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
“老爷,史阁部发来了行文,询问咱们这个月的军粮,为何还没起运军中。
老爷你看这事……”
管家脸色苍白。
身为汪家的大管事,他怎么不知道——汪家竞争得到的承运朝廷税赋银,已经全数被挪用了……
甚至,就连弘光朝拨下来的军需饷银,本来是让汪氏转运的……
却一样被挪用了……
此时的汪家,为了拿下郑氏的货物,早已掏空了家底。
甚至,就连很多房产、土地、商铺,都抵押了出去……
可以这么说,而今,汪氏看起来富丽堂皇,然而,屁股下面却是火药堆……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火星,汪氏就要化为灰烬……
汪家空有价值不菲的货物……
然而——汉江商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