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许爷莫要折煞了小老儿。”
丁铁牛急忙还礼,腰弯的脑袋恨不得磕在桌子上。
许琰按了按丁铁牛肩膀,让他坐下。
“掌柜当得起,常言道自古仗义屠狗辈,就凭掌柜的这番话,就当得起!”
“刚才贱内走过,我只说了一半,许爷,咱虽是小百姓,也明白道理的。
咱家不但两个女儿去捐钱了,咱也背着内人,去捐了……”
丁铁牛瞅瞅偏房,压低了声音:
“就在许爷刚才来之前,小的特意避着贱内,以寻找儿女的名头,去捐了两块银元。
咱前脚刚回来,端着饭碗还没来得及吃呢,许爷您就来了。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许琰肃然起敬。
他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酒杯:
“丁掌柜,我敬你一个!”
两个已经喝了半个时辰了,这是他第一次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丁掌柜,啥话不说,就凭丁掌柜这份担当。
今后只要我还在采购司,就少不了你家的订单!”
许琰身为从龙之臣,身为坐着热气球,一路南下的百人扈从之一。
他怎么会不明白只要大明还在,自家就是永远的富贵!
丁铁牛这样的人家,他愿意在规则之内,给予了照顾!
丁铁牛也急忙站起,双手捧着酒杯,腰身微微弯着。
嘴里连道:
”不敢不敢!“
两人碰了一杯,各自坐下。
许琰第一次捉过酒壶,给丁铁牛倒了酒。
又是让丁铁牛一阵手忙脚乱。
丁铁牛叹息道:
”实际吧,贱内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别看她嘴上说的厉害,看到运回来葬入忠烈祠国葬园的兵卒们,背地里也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咱们在后方安稳的赚银子,人家可是拿着脑袋去拼命啊!
要是人人都不支持,谁来保护咱们呢?
贱内也明白这个道理。
就是终究是个女人,还是有些舍不得钱的。
今儿,儿女们刺激的狠了,我是只好藏着掖着了。“
许琰站起来,弯腰行礼,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若是大明人人皆如掌柜这么深明大义,东虏何愁不灭啊!”
许琰感叹:
谁言屁民不懂家国大义?
他们不是不懂,而是没人倾听他们的心声啊!
他们位居高堂,大放厥词,满嘴跑火车……
又有谁知道——背后已经是千人所指,万人所骂!
自古以来,谁曾在乎了他们?
谁曾真的俯下身子,听听他们的真实想法?
他们的呐喊,又有谁……
真的在意了?
那些拿着高额饷银本该为国出谋划策尽心尽力者,却对西大人卑躬屈膝,恨不得刨了祖坟孝敬人家。
更有甚者,要铲除龙图腾,来讨好浑身腥膻、骨子里全是强取豪夺、浑身遍布冤魂的西洋蛮人!
只因西大人不满意!
他们浑然忘记了周先生有名言——友邦惊诧了
又有谁在意来自贱民的骂声?
那张士诚的军师罗贯中,骂得好呐!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以致社稷丘墟, 生灵涂炭!
汝等既登堂宇, 理合匡政辅国, 安民兴邦;
何期鱼肉百姓?
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天下之人,愿食汝肉!”
……
今日此见,何尝不是讽刺也!
许琰叹息一声。
自己还是将位置摆的太高了啊!
自己自持扈从陛下南下的从龙之功,竟然忽视了民生、民声……
竟然忽视了陛下将民生,看得比天还重!
自己犯了大错啊!
看来,下值之后,少去参加那些不切实际的宴会。
多在民间走走。
幸好他做的是吏员,又是采购司这样时常跟民间接触的衙门。
只要自己多看、多听,积累的民间诉求多了,未必没有自己的路子。
一念及此……
许琰豁然大惊。
自己作为百位扈从之一,貌似可是识文断字众人之中,不多的几个还在吏员阶层的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这是皇帝对自己的敲打?
许琰一想到这个,猛然又想到了“警钟园”。
他不由的有了猜测——陛下“遗忘”了自己,不是自己没有简在帝心,而是自己忘了根本啊!
皇帝“遗忘”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