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的人一时没应声,过了会儿才抬起眉梢:“刚叫我什么?”
捕捉到他眼里的惊讶,岑稚顿时怂了,她一把够过题册,强撑镇定地慢吞吞道:“叫你名字怎么了?又没有哪条法律条文规定我必须得叫你哥哥。”
程凇低头笑了下:“行。”
他把东西还给她,撸小动物似的揉揉她脑袋,短发湿成一簇一簇,满身蓬勃热气,琥珀色瞳仁盛满晚霞光亮。
夕阳在他背后盛大灿烂到岌岌可危。
他说:“那你以后就这么叫。”
岑稚不是没有对程凇起过妄想。
那次她心动最难捱。
后来她真的改口喊程凇,不论程凇怎么问她,她都没有再叫过哥哥。
她固执地觉得,要是称呼变了,她和程凇之间的关系也会跟着变吧。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程凇护在身后,一受欺负就红眼圈的软包子了。
如果程凇愿意的话。
她也可以披坚执锐,做一次骑士。
如果她的太阳愿意的话。
岑稚以为他们会这样下去,等到高中毕业再去同所大学。但高一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程凇谈了恋爱。
那天晚上班长刚发完分科统计表,岑稚不偏科,文理都好,只想和程凇一栋楼,于是拿着表格去问程凇选文选理,到了二班发现程凇不在。
经常和程凇一起打球的男生说他被女朋友叫走了,估计得等一会儿回来。
岑稚愣住:“什么女朋友?”
“你不知道?”男生道,“隔壁班班花昨天跟他表白,他答应了。”
岑稚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凉下来,她有那么一会儿,耳膜里嗡嗡作响,甚至听不清男生说了什么。
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慢慢地问:“……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挺久了吧。”男生转着课本,想了想,说,“上个月还在网上组队打游戏,应该早就有意思了。”
岑稚完全不知情,程凇没有跟她提起过那个女生的一丝一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教室的。
走廊有不少学生玩闹。她从后门出去,刚好碰见要找的人。程凇靠在栏杆上,旁边女生扎着丸子头,纤细手指捏着一颗剥开的软糖递到他跟前。
他仰头没躲掉,最后还是吃了。
余光瞥见岑稚,程凇抬了抬下巴,算打招呼。
女生跟着望过去:“谁呀?”
“我妹妹。”程凇简单道,又问岑稚,“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
岑稚紧紧捏着分科统计表,心脏下沉落进无底洞,看着他没有说话。
程凇发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说:“要分科了?”
女生道:“对啊,你选什么?”
“理。”程凇答得不犹豫,“我走文科那不死路一条。”
女生亲昵地搂着他胳膊:“我也选理好啦,想离你近一点。”
“太近不好。”程凇笑了下。
他问岑稚选什么。
岑稚沉默片刻,道:“选文。”
“挺好的。”程凇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点点头,“你适合学文。”
岑稚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连准备介绍一下的样子都没有,完全不在意她的想法。
喉间酸胀堵闷,岑稚连忙低头咽下去,小声和程凇说再见,转身要走。
程凇叫住她:“今天晚上有场球赛,不用等我,你先回家。”
“……好。”
岑稚应声。她听见女生撒着娇问:“不是说好要送我回家嘛?”
程凇的声音懒懒散散:“行,送完你我再去打球,满意了吗娘娘。”
女生笑着打他一下。
岑稚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扶着楼梯栏杆要下楼,迎面撞上好几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走在最前边的那个拎着校服外套和一瓶运动饮料,右手还托着篮球,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白皙的指尖转。
又落进宽瘦掌心。
岑稚心情实在很差劲,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她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往左错开,那人正好往左走。她停顿了一下,脚步往右,他也往右。
如此来回两次,岑稚忍不住抬起头,撞上少年垂眼看来的视线。
他应该是刚从球场回来,额发汗湿。外边隆冬零上三度的天,细细密密地落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