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黎迎着风跑得飞快, 她许久没有如此激烈地奔跑过,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刘海,她干脆将头发全部束成一个高马尾, 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有些锐利的眉眼。
想到身后还有寻找她的侍卫, 她左拐右拐,甚至不顾形象地藏在卖灵瓜的菜摊后面, 藏在蛛网密布的狭窄小巷中。
身体很累,非常累,她此时体能已濒临耗尽,但灵魂却像是燃烧的沸水, 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
她一口气跑了好远好远, 也从白天跑到了黑夜, 终于……跑出了沧澜城。
周围四下无人,应当是某处人迹罕至的郊外。
祝黎背靠着树,望着弯弯的月亮,总觉得那月亮太高也太冷, 像林以冰的脸。
祝黎没她爹娘那么自欺欺人,把医仙的沉默当作是希望, 她非常明白——对方之所以没有出面澄清, 完全是看在曾经的那份情谊之上,才没有给祝家难堪, 才默认了祝家借他的名缓和些许。
可那份情谊,又有多少呢?
听闻林以冰十几岁时便和林家一同搬离了沧澜城, 而他已有多少年未和祝家有交集了?
几十年, 还是几百年?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 见娘亲还要和医仙弟子们攀谈, 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祝黎是想澄清的, 她自己也不喜欢和一个感情都没有培养过的人成婚,既然她与医仙都对彼此无意,那不如早些结束这荒谬的一切——但很可惜,她的抗议无效。
祝家人日夜揣摩着医仙的喜好,推测他或许会钟爱温婉娴静的女子……所以,祝黎为此放弃了练了十五年的刀。
“值得吗?”
她喃喃自语。
她想到刚刚那群学府弟子里,有一对站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那位男修会温柔地望着小女修,看看看着还会伸出手去揉她的毛儿,小女修似乎还自然地说了句“帮我把左边肩膀也一起捏捏。”
真羡慕……祝黎想。
这样真挚的感情,她也很想要一份。
而不是沦为冰冷的、维持家族存在的物品。
……
前方树影婆娑,隐约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那影子似乎是个人形,正慢慢从地上缓缓站起。
祝黎从地上拾起一根短棍,轻手轻脚向前走去。
如果是只鬼怪,便先下手为强。
人影并未成功起身,而是又虚弱地栽了下去。与此同时,祝黎用木棒拨开树丛——
是个男子。
他有着黑色的头发与琥珀色的眸,似乎受了重伤,身下的花圃也被血水染红。
“你是谁。”祝黎并未放松警惕,吓唬他道:“我的身上带有能鉴定谎言的神石,倘若你有一句假话,我就立刻杀了你。”
男子似是被她吓了一跳,半晌才道:“我不是鬼怪,只是鬼修。”
祝黎皱眉,她不太喜欢鬼修。
可转念一想,如果因为修炼方式便敌视对方,和那些不让自己舞刀弄剑的族人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缓缓抬头,他长着一张算是英俊的脸,还带着青涩的怯意,莫名便让她的心防降低了几分。
“我在……被哥哥的手下追杀。”
……祝黎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
顷刻间,便在脑中构建了一个同胞相残的小可怜形象。
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她决定再多诈几句。
“你哥哥为何要杀你?”
“他一直不喜欢我。”男子眼神闪烁,组织着语言:“他的属下们觉得,我的存在会影响他继承……嗯,继承我爹的位置。”
祝黎:……
听了对方的遭遇,她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
“那你们的父母呢?”
“我和他是同父异母,我爹娘都死了。”
祝黎在脑中思忖片刻,似乎并未听过近日有哪个势力发生过兄弟相残这种恶劣的事迹。
既是没听过,或许是那些无名无姓的小门小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