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级压一级,他也没觉得如何丢人。
再说眼前这人,这气势,这气质,一瞧便知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一个小小的里正,连吏都不是,他哪里得罪得起?
他冲甄珠赔罪似的笑了笑,而后用杀人般的眼光看着王老太,阴森森的道,“你虐待儿媳,羞辱殴打亲家,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滚开,让她们走,别逼我把你们逐出村去。”
王老太身子一颤,直愣愣的看着里正,好一会儿,她才失声喊,“那我几个儿子被打成这样,就、这么算了?”
里正都气笑了,满眼的鄙夷,“是你们仗势欺人在先,几个大老爷们打一个姑娘,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却反过来要追究?”
白衍面色发沉,“不,要追究。”
王老太先是面上一喜,可看到他宛若深渊猛兽的眸,猛地醒悟,他说的追究,是追究自己这边的责任!
她瞳孔骤缩,满眼惊惧,“不,我们才是受害者……”
白衍徐徐说道,“朱家兄弟寻衅滋事,殴打他人,扰乱国家安宁。陈法海。”
里正身躯一震,忙应声,“小人在。”
“将一干人等押往衙门,向县令禀明此事,让他酌情处置!甄家人心中悲痛,无须出堂作证。”说着丢给里正一块令牌。
里正手忙脚乱的接过。
只是瞄了一眼,他便浑身剧震,满眼惊恐,“噗通”就跪下了。
“务必将此事办妥了。”白衍说完,转身离开。
“是!”里正浑身颤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王老太心里慌了神,冲白衍的背影嚷嚷,“你、你有钱就了不起啊,你没有官身,凭什么给我们定罪……”
里正一把捂住她的嘴,压着后牙槽,在她耳边说,“他能命令县太爷做事,你说他有没有官职?你想死不要拉上我!”
王老太瞪大了双眼,如丧考妣,瘫坐在地。
门外。
甄珠抱着大丫,张婆子牵着小秋,二丫三丫互相搀着,个个衣衫破烂,满头满脸的伤,很凄惨的一帮女人。
但是,有浑身散发着王者气息的白衍跟在身后保驾护航,大家不觉得她们惨,反而有些羡慕。
有贵人心疼、爱护,被打被欺负又如何?
有贵人在,以后不会再有人小瞧自己,也不会饿肚子了啊。
他们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帮甄家了。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甄珠等人离开了朱家。
走到村口,白衍说,“陈叔驾了马车来。”
甄珠一看,路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她也不矫情,道了谢,抱着大丫过去。
马车不大,只够坐三个人。
甄珠让张婆子陪着大丫母女坐,她和两个姐姐走路回去。
白衍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和她说话。背着手,眉宇间拢上烦躁,冷哼了声,“就不会多准备一辆?”
他拂袖而去。
他跟前的大树上,树枝晃了晃,有个黑影往下坠了坠,又忽地窜上树梢,一闪而没。
……
甄大丫躺在甄珠的床上,双目紧闭。
小秋躺在她身侧,紧紧搂着她,小脑袋埋在她颈脖处,小猫咪似的蜷着身体,充满了依赖。
“天杀的王老货,我被她撞得满头包,脸都给她挠花了。”张婆子人没进屋,声先到。
她方才回房换了身衣服,梳了头,洗了脸。
可鼻青脸肿的,脸上被划伤了好几处,都在流血,模样相当狼狈。
甄大丫双眸紧闭,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眼角。
她一早醒了,便没睁眼。
她不想面对这一切。
她脑子里一时是朱玉龙光着身子,和另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一时又是朱家几兄弟,把自己的妹妹摁在地上脱衣服。
这两个画面对她来说,都太残忍了。
“大丫啊。”张婆子握着她的手,“咱都错了,当初就不该把你嫁到朱家那魔鬼窟去。咱这回逃出生天,那些个恶鬼,就不要去想了,啊?
早点养好身子,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
“奶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小四如今出息了,这丫头重情义,咱不说要她养,做蛀米虫,咱就是跟在她身后捡点边边角角的事儿做,咱也不会饿死。你不要顾虑那么多,和离的事,奶也给你办妥,啊?”
甄大丫忍不住,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可能不想呢?
她曾经是真心喜欢过朱玉龙的。
如今闹到这地步,心都像被人捣烂了揉碎了,百孔千疮,每一道伤痕,都照射出他狰狞的模样。
她恨他。
可她不回头,娘家的境况也不好。
爷爷不能打猎,娘马上要生了,家里的重担,全压在小妹一人身上。
她带着两个孩子,会把这个家,拖入泥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