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 主仆二人再次相见。
禇容记得这张脸以前的样子,严肃而关爱,处处妥帖细心。那时她很信任刘嬷嬷, 因为这人备受亲生父母的敬重, 还是她亲生父亲的奶嬷嬷。
而今再看这张老而不慈的脸,恍然明白为何当年她对这人除了信任之外并不觉得亲近,却原来虚情假意装得再好,哪怕眼睛看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不会骗人。
刘嬷嬷惊愕过后,发出粗哑漏风的声音。
“是你,你没死。”
“老天有眼, 我没死,让嬷嬷失望了。”
刘嬷嬷面色一变,竟是哭了起来。
“郡主, 对不起,老奴也是被逼的。”
倒是变脸变得快。
如果不是禇容记得那些越国细作对这人言听计从的模样, 如果不是见过这张脸杀气腾腾时的诡异,还真以为她是被人所逼。
禇容记得她以前教训那些丫头婆子说得最多的话, 就是下人是重要的是忠心。命可以丢, 但忠心不能忘。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叛变?
她并非国公府的家生子,而是府中一对无儿无女的下人收养的女儿。她自己一生未嫁, 养父母更是早已做古,旁人除了用她自己的性命, 还能用什么来威胁她?
“何人逼你, 以何为因?”禇容平静发问。
这三年来, 她时常梦魇当年之事。她以为再见这人, 她会掩不住心里的恨, 也问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做。哪怕是有一丝半点的良知,谁又能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下毒手。
刘嬷嬷痛苦闭上眼睛,“郡主,嬷嬷以前待你如何,你还记得吗?”
禇容笑了。
原来毒蛇没有良知,也不会悔改。
“嬷嬷不必试探,我都记得。”
刘嬷嬷身体抖了抖,疼得老脸扭曲,越发的狰狞恐怖。
果然,这孩子就是一个祸害。
她早就看出这孩子不是一般人,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慧,极难掌控。当初她还是太大意了,若不然怎么会被这孩子瞧出端倪。被那么湍急的洪水冲走都没死,这孩子还真是命大。
“原来郡主都记得。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对不起郡主。老奴罪该万死,老奴无颜去见国公爷。”
禇容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痛苦和忏悔让人想到鳄鱼的眼泪。
“很快你就能见到我父亲了。”
“老奴没脸哪…郡主和殿下是不是相认了?”刘嬷嬷费力扬头,看向禇容向后的赵琳琅,“也好,也好…老奴什么都招,老奴都招了…”
*
事情暂告一段落,夜已近四更天。
赵琳琅心疼女儿,一早让人备好了鸡汤和小食。
鸡汤冒着热气,精巧的小食摆成一排,光是看着就能让人食指大动。禇容还真的饿了,在母亲怜爱的目光中拿起筷子。
温热的鸡汤下肚,足以驱散所有的寒气。
赵琳琅说是陪吃,其实主要是看着女儿吃。
她错过了太多,如今只想加倍弥补。她庆幸的是在那些流离在外的日子的里,她的宝儿依旧本性不移,还是长成了她最期盼的样子。
饭后,她们坐着说了一会儿话。
据刘嬷嬷招供,她是在进国公府之前就是越国的细作。这些年她深受国公府的大恩,还以为越国早已忘了她这根暗桩。没想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越国让她做的居然是当年的那件事。
对于现在那位清阳郡主的来历,她说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人在交给她的时候被灌了药,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有的事都是她耳提面命让对方记下的。至于她供出来的近十位同伙,真假还有待进一步查证。
清阳郡主不知自己的身份,这一点褚容并不意外。一般人长大后很少能记得自己五岁以前发生的事,何况还被喂过药。但刘嬷嬷说不清楚她的来历,母女俩都不信。
相处的时光太过珍贵,赵琳琅是一刻也不想和女儿再分开。但是她知道眼下并不是好时机,等她清扫完府里的魑魅魍魉,她才能接女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