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声蓦地远去, 禇容仿佛能听到自己“通通”的心跳和“汩汩”的血流。她以为自己是在幻听,整个人怔在原地。
良久,她缓缓抬眸。
四目相对, 似是瞬间跨越了千山万水和迢迢时空。她对上一双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眼睛, 温柔中带着愧疚迟疑。
怎么可能呢?
十八年过去,一个婴儿的变化何其巨大,且还有人占了她的身份和位置。没有人认出她,包括她曾经最为亲近的赵珣和曾祖母。
长公主认出她了吗?
赵琳琅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病了,她竟然会怀疑自己的女儿是假的,又莫名对一个陌生的姑娘产生错觉。
窈窈被掳时五岁,已经开始记事。何况同被掳去越国的还有刘嬷嬷, 怎么可能会弄错。然而自出女儿接回来后,她却始终无法再亲近,甚至打心底生出厌恶。厌恶之余, 她开始无端的怀疑。这样的怀疑日夜折磨她,她不得不再次远离都城。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现在叫禇容。”
现在?
“那你以前…”赵琳琅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一把将禇容拉至旁边的巷子。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定格在禇容的眼睛上。“你告诉我, 你以前叫什么?”
禇容眼中一片水气,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在想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让长公主相信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她说的那些事太过匪夷所思, 长公主会信吗?
赵琳琅心口闷闷地发疼,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那个不为人知的疯狂猜测再次浮上心头, 这姑娘的眼睛和她的宝儿真像。
“你…你认识我?”
禇容点头, 泪水流得越发厉害。
身为大凉的长公主和三军统帅, 赵琳琅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她生而尊贵, 自来就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哪怕是当年夫君战死, 她披挂出京远赴边关,她也没有这么不安和忐忑过。
眼前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为何看到这孩子落泪,她会心疼?为何这孩子的眼神像她的宝儿一样会说话?她和宝儿分开时,宝儿不过百天,百天的孩子怎么可能记事?
自己一定是病了。
她慢慢松手。
禇容曾经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及父亲重要,此时她才知道,哪怕她和自己亲生母亲在一起不过百日时光,这份母女之情却一直藏在她心底。
她一抹眼泪,把心一横。
“您相不相信有人生而记事?”
赵琳琅在宫中长大,她比谁都知道这世间有多少的魑魅魍魉,又有多少的离奇玄妙。生而记事之人,她听过,却没有遇见过。哪怕是当年被誉为凤翔才子的洪杰,也没有这样的天赋。
她应该怀疑,应该怒斥,甚至应该把这个姑娘抓起来。但是她发现自己在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相信这个孩子。
“我生而记事,我记得您最喜欢叫我宝儿,我还记得您会给我哼词曲哄我睡觉。”禇容哽咽着,哼出声来。
赵琳琅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嘴,这个曲子是她的宝儿最爱听的。每当她哼起这首曲子,宝儿就会认真的看着她,那时她总怀疑宝儿能听懂她说的话。
“…那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房间里只有我们母女俩,我抱着你做了什么?”
“您抱着我摸了一个盒子,您告诉我那里装着我父亲的遗物。还说我摸了盒子,等同于和父亲亲近。”
“宝儿,我的宝儿!”
赵琳琅很肯定,那天房间里只有她们母女俩。因为她是故意屏退所有人,希望他们一家三口能独处。
所以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宝儿。
禇容被她紧紧抱住,也同样抱住了她。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三年前接回来的女儿真是假的。那么这些年,她的宝儿在哪里?
不等她问,禇容简略说了当年的事。
当她说到那个雨夜时,赵琳琅握紧了拳头。当她说到自己落水之后被人救下时,赵琳琅的拳头慢慢松开。她每说一个字,赵琳琅就跟着揪起。当她大致说完这些年的过往时,赵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