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儿臣。”
四皇子将皇上扶起,又体贴地将软枕塞到他的身后让他靠坐着。
“哦,是你啊。”
皇上松了一口气,在一旁的小几上习惯地摸索着。
“父皇在找什么?是渴了吗?”
皇上的动作一顿,他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说……”四皇子将一块儿玉佩样的石头塞进皇上的手中:“您在找这个。”
皇上紧紧握着这块石头。
不禁因为其是前皇后的遗物,更因为这块儿石头在他枕边,他睡的能安心些。
意识回笼,皇帝不禁奇怪:“你怎么会在这儿?过喜呢?”
四皇子从龙床上站起,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嘟地冒着泡。
他给皇上倒了一杯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过喜啊,在门外呢。”吹了吹氤氲着热气的茶杯:“不过父皇您一定不想见他。”
皇上还在思索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四皇子好心地替他指点迷津。
“过喜被我一刀毙命。想来那尸体还在外面躺着。”
皇上蹲着茶杯的手不稳,悄无声息地,茶杯掉到了锦被上。热腾腾地茶水透过杯子,濡湿皇帝的寝衣。
皇上还没喊疼,倒是四皇子大呼小叫起来:“父皇,您烫不烫?要不要儿臣伺候您洗漱。”
他感觉不到烫,只感到无尽的悲凉。
这是他的儿子啊!
皇上藏在被子底下底下的手悄悄握拳,后又无力的松开,很平静地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
四皇子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癫狂道:“父皇,您问儿臣为什么?”
“儿臣想知道为什么您不愿意将皇位传与我!为什么要看重那个杂种!为什么在我觉得您重视我的时候,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我要生在皇室里!为什么我的母族,被您明升暗贬,发配到岭南去了!”
“为什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看好吗?!先是二皇兄,再是六皇弟,我以为能够轮到我的时候,赵淳珉来了。他算什么东西!但是因为您的纵容,他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父皇,若是我们没有生在天家,那该多好。”
皇上的嘴唇嗫嗫:“淳安,事情不是你想得这样。朕……”
四皇子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看见虚弱地躺在龙塌上的皇帝,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问的那个问题太傻。
就算没有他,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已到了耄耋之年。
“父皇,在您心中,儿子究竟算什么?”
皇上抬起头,浑浊的眼珠似要把赵淳安刻在心里。
“朕把你当作……”
“不用说了!”四皇子打断了皇上的话。
他这一刻有些胆小,怕从父皇的口中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从袖筒里拿出一卷盖有国玺的圣旨。
“父皇,您老了。传位的诏书还请您亲自动手。”
刚刚发生的一切,深深刺痛了皇帝的内心。
他这一生不愧对天下黎明百姓,唯独愧疚的人有很多。
只是……
淳安,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手足相残之后,连父子,也要刀锋相对吗?
“父皇,为何您还不动手?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
赵淳安的心很冷,但血又是热的。
一想到自己马上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清冷的眸子被欲望染上猩红。
“父皇,儿臣伺候您落笔。”
赵淳安握着皇帝的手,握着笔杆,沾满浓墨。
“写呀。父皇,您为什么不写!”
墨汁从笔尖上滴落,在明黄色的圣旨上黑的刺眼。
皇帝本就精神不济,在四皇子叫的最凶时,闷着头咳嗽,五脏六腑好似揪在一起,想告诉他救救自己,然而一个字也发不出。
“父皇,难道到了这个时候,您想的还是那个孽种吗?!”
赵淳安讥诮地看着皇帝,透过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可笑的自己。
“哈……哈哈哈哈……”
四皇子癫狂着,猛地推倒皇帝,抢过一侧的枕头盖在皇帝的脸上。
扭曲的一张脸在叫嚣、在怒吼!
明明捂死的是皇帝,却仿佛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一样。
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想要挣脱开这座牢笼,却四处碰壁,遍体鳞伤后与这座牢笼同归于尽。
枕头下皇帝的气息越来越弱,奋力地指向暗格的胳膊,终于在咽气的后一秒,无力地摔进床塌上。
“呵呵……呵呵呵……”
赵淳安丢掉手中的枕头,刚好对上皇帝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伸出一只手,缓缓合上了对方的眼睛。
“父皇,不要怪儿臣。”